“胡惟庸!”朱元璋厉声喝道,“你还有何话说?”火焰在他的眼睛里熊熊燃烧。
胡惟庸慌慌张张地上前一步,两腿一曲,跪在地上:“皇上息怒!臣那车夫里通外人,故意在驾车时弄翻马车,杀死犬子,臣……”
“你怎知是故意的?”朱元璋一拍御案,差点从龙椅上跳起。
“皇,皇上,那条路十分平坦,马不可能无缘无故受惊翻车,而且有人看见一个女子突然穿到马路当中”
朱元璋再一次打断胡惟庸的话:“这些都是你的推断,你可有真凭实据?那女子现在何处?”
“那女子”胡惟庸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护卫带伤而归,没有擒得撞车的女子。
朱元璋似乎也不想听他辩解,横眉瞪目说道:“大明律法于你适不适用?你家发生的案子,死了人要不要在刑部立案?还是你胡惟庸一人说了算?”
“臣不敢!臣不敢!”胡惟庸两腿不停地哆嗦。
他知道皇上斥责他的根本原因不在于草菅人命,而在于藐视律法,一手遮天。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知错了!”胡惟庸痛哭流涕,看起来悔悟至深,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给朱元璋看。
大臣们噤若寒蝉,没有人敢替胡惟庸说话。
徐达面不改色,对胡惟庸的丑态冷眉冷眼。
“滚!”朱元璋侧过头,不愿再多看胡惟庸一眼。
胡惟庸识趣地收起痛彻心扉的表演,垂头丧气地躬身告退。
大殿里一片死寂。
之后的一两天中,各部的大臣们络绎不绝地送来了举报胡惟庸违法乱纪的奏章。
他们能爬到今天的位置都是识时务者。
朝廷的风向往哪边刮,他们心知肚明,从来不会选择艰苦地逆风行舟的道路。
胡惟庸回府后,立即给朱元璋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万字请罪书。不管有用还是没用,死马当作活马医。
如果朱元璋对他狠心绝情,那么他就立即召集他的军队打入皇宫。
如果朱元璋对他尚有一丝仁慈,那么他就再等待更加成熟的时机起事。
胡惟庸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李善长、徐达、汤和这些天天自诩开国功臣的人对大明的功劳小。
他在至正十五年就投奔了朱元璋,从“元帅府奏差”到宁国县主簿、县令、吉安府通判,再到湖广行省佥事,哪一个岗位上他不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他把百姓当做衣食父母,父母饿着,他从不敢吃饱,父母冻着,他从不敢穿暖。如果不是他这样爱护百姓,朱元璋的江山如何能坐稳?
后来,胡惟庸遇到了他的同乡李善长。
李善长把他的事业推向了高峰。
在李善长的提拔下,他被内调为太常寺卿,凭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一直爬到了中书省左丞这个位置。
运气就像院子里他亲手栽种下的瓜果,每日都会结出硕大的果实给他惊喜。
就连仅有的威胁——右丞相汪广洋也因为贪杯以及无能被贬到广东,所有权利都集中在了他的手里。
胡惟庸知道如何对付全天下唯一一个在他头顶上的人。
他从来不令朱元璋动怒,但绝不是唯命是从。
他见风使舵的功力如火纯青,凡事都细心谨慎,处理得当。
久而久之,胡惟庸成了最能走进朱元璋心里的臣子,远远把刘基、宋濂、李善长这些和朱元璋共同打下江山,相处了几十年的老臣甩在后头。
胡惟庸开始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定位。
几十年如一日克己奉公,他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点点私心?
他想把他的宅子扩得大一些,他想让一事无成的儿子在朝中当上大官,他想要两匹威风凛凛的千里马,他想偷偷的从贡品中留下几件玛瑙手镯和挂坠送给妻子。
他的私心从看不见的岁月流逝中渐渐膨胀,从越来越多的窃喜中变得大胆而狂妄,以至于他的受到一点阻碍,便会懊恼万分。
他终于明白,唯有清除掉他头顶上的人,他才能真正的活得自由。
他开始为了这个自由做准备,一切都井然有序。
车夫事件,徐达的控诉,胡惟庸如当头棒喝。他没有想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的时候,自己突然间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
胡惟庸还不想点燃这个导火索。
他筹备的事尚未成熟,谜底不应该如此快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