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明德伸手抚了下优昙的脑袋,倒让优昙微圆了眼睛。
这表情,实属难得。
见那双睿智的凤眸不再古朴无波,明德饶有兴味地轻笑“师兄弟们与我都老了,师弟你看着却与四十年前无二。”
这些年,时间仿佛忽视了优昙,他的面容不仅不曾老去,更像是玉石一般经过岁月的沉淀愈发通透。
如同师父所说那般,优昙是天生的佛门弟子,是最有望成佛的人。
可明德看着他日渐沉默内敛,却恍然想起多年前鲜衣怒马的青年,潇洒不羁的青年与如今披着袈裟的青年面容并无二致,却像是两个人吧。
那个青年的人生停留在了四十年前。
许久,明德轻唤了声“燕离。”
这名字许久未曾听见,优昙抿唇。
“你可曾后悔过?”
“不曾。”
优昙的神色并无波动,捧着的茶杯中半分涟漪也无。
“这便够了。”明德看了半晌,点头,继而失笑,这笑容更像是自嘲“是我糊涂了。”
“优昙不曾后悔过,与燕离,只是遗憾罢了。”
对你而言,优昙和燕离是两段人生吗?
明德喝茶的动作一顿,开口“那么燕离想知道师父与我说了什么吗?”
“师兄?”他握茶的手微动,杯中有了涟漪。
明德将话又重复了一遍“燕离想知道吗?”
“想。”涟漪更甚,许久归于平静,是优昙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当日我问师父为何一定要为燕离剃度。师父不答反问我,是否也觉得他错了,彼时我虽未明说,却的确是这般想的。”
明德捧茶瞟了优昙一眼,他微低着头沉默。
“可后来,师父却说了一句我不甚明白的话。”没有观察优昙的神色,明德继续道“师父说‘我只能护他二十年自由,明德,他的一生要用来赎罪,即便那不是他的过错。’”
优昙的茶水晃动了下。
明德继续道“他的命,合该一世孤独。只是若有了你们师兄弟,他也便有了亲如手足。”
“燕离可曾怨过师父?”问的燕离,不是优昙。
燕离开怀会畅笑,生气会愤懑。
一个是人,一个是佛。
他问的,是人。
燕离是否怨恨过师父?
由爱生怨,并非难事。
毕竟他是如此地儒慕师父。
“师兄?”优昙听出来他的不明之话。
不待优昙回答,明德轻笑“师父他从未抛弃过你。”
师父他从未想过抛弃你。可优昙,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为何你剃度了,师父便要闭关。师父他不曾告诉燕离,明德也不能告诉优昙。
你只需要知道,师父是爱你的,正如你爱着七妄。只是,你远比七妄要坎坷得多。
“谢师兄告知我这些。”优昙低声道谢。
明德摇摇头起身打算离开,抬步时又偏头看了一眼窗户。
少女开怀地笑着,然后抱着书本掩面。对面的少年无奈摇头,卷了书本,轻敲了下少女的脑袋,在少女低声呼痛后,又忙伸手去揉。
少女放下抱着脑袋的手,笑容狡黠得像偷腥的猫。
这样,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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