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妄支撑不住昏迷的一刹那,余光却看见了一个灰色道袍的少年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这里,他的身侧亦被血海染红,余他一人干净得与此格格不入。
他的身下有一只手,挣扎地抬起,又无力地打在他的身上,染红了他的道袍。
他垂眸,又漠然地抬眸,无视那血肉模糊的脸上殷切渴求的目光一瞬间灰败。
少年遥遥看过来,与七妄对视,正是七妄和绯璃一直在寻找的少年。
他的目光不是冷酷的,相反,却悲哀得快要哭出来般,矛盾到了极点。
七妄陷入梦魇。
无数的念在他的识海中撕扯翻涌,力求让他一同尝试他们的恐惧和无望。
肩上一沉。
余光划过七妄泛白的唇和冷汗密布的额,绯璃心下难掩担忧,动作也不似方才利落。
绯璃与男人几乎势均力敌,普通人类的体力本该不及绯璃,男人却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且招式愈发狠戾,并非刁钻的技巧,招式大开大合,只凭借一股蛮力。
若是只绯璃一人,尚有几分把握,可此时的七妄已经失去意识,绯璃一边与男人纠缠,一边要时时注意七妄,很快便落了下风。
男人看在眼里,手中一招一式恶趣味地挥向七妄,如意料中,绯璃全力格挡,不多时,男人的身上几乎未见伤痕,而绯璃的身上添了数道伤口,深可见骨。
绯璃的实战经验稀薄,能与对方持平不过仗着法力深厚,却也不是用之不竭,此时俨然是勉励抵抗。
放眼全是弱点。
男人眼中划过无趣,招式愈发暴戾,仿佛气力源源不绝。
眼见着刀尖就要砍刀七妄,绯璃只看了一眼尸山血,以及匍匐在地苟延残喘的人,毫不迟疑地带着七妄遁了。
她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七妄。
男人只愣了一下,便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刺耳的,他甚至笑出了眼泪,多可悲,多丑陋的人性啊!他喂叹着,并不执着去追,欣赏着人群毫无意义地挣扎和哭嚎,眉心微蹙,似乎感同身受,手里的砍刀却有生命般收割着一条条人命。
所到之处,尽是血海。
慌乱,恐惧,哀鸣如沉沉黑云笼罩着整座城池,有如人间地狱。
人群向一个方向涌动,交头接耳,面孔千奇百怪。
七妄置身其中,却是没有人能看到他,触碰他,一道道人影从他身体穿过。
他不是已经陷入昏迷了吗?那些狰狞的念。
这是哪里?
正面对着的是两个布衣短打的男人,一个捧着酒壶边走便往嘴里倒酒。
“菜市要斩首了,再不去就要过了时辰了!”布衣男子推着正喝着酒的另一人,那人摆摆手“不急不急。”
“菜市的断头台落灰许多年了,怎么又有事了?”身旁又一人走近,颇为诧异。
“听说要处决的是个孩子?”
“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据说好些人看着呢!”
人流还在攒动,七妄虽然不知如何到了这里,仍是跟了上去。周围人的话一点不落地往耳朵里钻。
“对了,那孩子好像是住在西街洛老头的孙子,平日里乖乖巧巧的,据说手段可残忍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胖妇人摇头晃脑感慨了一番,然后凑近小声嘀咕,“他杀的那人也该死,而且,”胖妇人声音愈发小,“洛老头和他孙女都被害死了,那小孩倒是为名除害了。”
“那怎么还要斩首?”
“得了钱呗。”
人流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聚集在了这个杂乱的闹市,偌大的台子上一眼望见的便是一跪一站两个身影。
跪着的人身形消瘦与身后肌肉纠轧的络腮胡形成强烈反差。
而后面则是衣着光鲜正襟危坐的监斩官。
“午时到――”
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斩――”
随着签令落地的清脆声。
络腮胡扬起了斩刀。
嗤――
却是一声轻笑入耳,周围生动的画面一下子静默下来,褪去颜色,如同最寻常的水墨画,唯独台上一跪一站鲜活,刀口泛着冷光毫不迟疑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