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明帝看着奏上来的折子大怒,皇后那边得了太后刻意传过去的信儿,她不信自个儿娘家会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跪在太清门前两日两夜恳请皇上彻查,皇上却以为皇后是从家中得了信儿想要替父兄求情,对不知轻重罔顾大义的皇后是又气又怒,甚至觉得以往都是他错看了皇后,错看了皇后娘家,一直不愿召见,皇后又恐又惧又因正明帝的不信任太过悲痛以致昏迷,牵动了一年前早产下太子的旧疾,就此一病不起,不过一月就去了。
正明帝悲痛欲绝,把自己关了三日三夜之后,冷下心肠按下了施家军被克扣军饷之事,同时彻底厌了皇后娘家从此再未用过他们一回。
当杜若结束这学期最后一门考试的时候,正赶上围观正明帝在慈安宫中质问皇太后当初申家克扣施家军军饷,以致对战戎国时大败,施家子弟十三人只有两人归,还以此构陷史家累得皇后病故之事。
杜若看着皇太后故意示弱、追忆往昔、满脸苦痛的做作之态,气得眉心直跳。
老实说,她对这些权谋之争所了解的不多,也听说过什么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朝堂政见之别的奇怪论调,但是施家军被克扣军饷的事儿,却是实打实的错,在她眼中,任何朝堂权谋之争,都不该以军队为手段。
他们都是英雄,他们最后的结局不该是死在自己人的朝堂纷争之下!
杜若跟着猫四爷又去了光明殿,大殿内早有一人候着等召见,这人便是史家大公子、元后的嫡亲兄长、四爷的亲舅舅、当初年仅十二岁便连中两元十五岁状元及第,不过五载就担任吏部尚书的史弘文。
史弘文对于今日能被召见之事虽讶异,面上却未显出半分来,便是见到了父亲心心念念的太子,也平缓得很。
“舅舅。”
“臣参见太子殿下。”史弘文一甩衣摆,慢悠悠地行礼问安,他一身文士衫,手中还把玩着一把绘着水墨山水的折扇,抬眸颔首间具是一派温雅平和之态,半点看不出年少得志的傲气与张扬。
正明帝看着这个半点瞧不出记忆中模样的好友,也是满心的酸涩难当,哑然半晌,最后开口也只吐出了他的名字:“弘文。”
“臣叩见皇上。”
低首、敛眉,垂首、跪地,一派平和。
昨日旧友如今相见只得两两相顾无言。
“阿禛,你先回东宫,朕与你舅舅说说话。”
“是,儿臣告退。”
“太子殿下慢走一步,”史弘文再次跪地行礼:“家父年老多病,打前几日起遍日日念及太子殿下,臣恭请皇上恩准,还望皇上能看在家父为大乾兢兢业业四十六载的份上,看在六旬老者苦念幼女子嗣的份上,请您准许太子殿下下榻陋室,以解家父多年心忧。”
正明帝心中又是一涩,他这些年担心史家教坏太子,从不叫太子与母家多亲近,如今再想,太傅居然近二十载未曾见过亲外孙一面,他明明是最疼独女的,而她,也最为亲近她的父亲的,人呀,最经不得回头去看,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怕是他日忘川湖畔,她也不愿再见他了。
“弘文,你又何必罢了,阿禛,你这便你舅舅去吧,日后,也多往史家走走,这般,她,想必也会高兴些吧。”说到最后,正明帝几近喃呢,但光明殿中肃穆无声,在场的几人都听的极清楚,一时间神色各色。
尤其是史弘文,十七年前,对史家来说那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