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间,日头依旧是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让人莫名多了一股子烦躁。
桂花园的雅间虽紧闭着门窗,强烈的光线照射到雕花木窗上,在投射到屋里四处,顿时就柔和了许多。
此时,软塌旁正半蹲着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
女子一双柳叶眉,目若三月春杏,脸颊自带一抹浅浅红晕,饱满圆润的唇上虽不曾染过唇脂,却也格外好看!
这是季景行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一个格外好看的女子!
季景行出身富庶,自接管家业以来,见过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从来就对人的美和仇没有概念。
对一个基本只为了家族利益而存在的人而言,似乎空下来,去谈论谈论人的美丑,早成了一种奢侈。
可如今看着这样的一张脸,他竟觉得有些莫名的悸动!
这样的一张脸明明是最陌生不过,可她却给了他一种熟悉和心定的感觉,这种感觉,除了那个在辛夷花林里舍命救他的人之外,便再没有人能给。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当他真的能睁开眼睛看到东西后,他第一个看到的人竟就是她!
她和他心目中想的一样好看,不,比他想象中要好看太多了!
毕竟,柳绿时常在他面前叫她丑丫头,也时常说她长得多么的貌丑。
可如今看来,睁开眼睛,亲眼看一看她,确实是比从别人嘴里听说关于她的事儿要好太多了!
“季公子,你好了?”许娇杏惊讶的问了一声,见季景行仍是平静的看着她,她心里忍不住生了一种窃喜。
这是当真好了?
松了季景行的手,许娇杏将针头收了起来,暗自嘟囔了一句“太好了,我还担心你有什么事儿,倒是我多想了,你既是好了,明日我也不用来桂花园了。”
许娇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季景行治好了,那也算是对得起被她当掉的玉璧了。
季景行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了自己那被她丢在一边的手臂,心里不由滑过了一抹失落。
刚刚,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她就像是他最亲的人一般,对他格外关心又没有丝毫防备。
可转眼间,她就和他拉开了距离,还说明日便不再来了······
“还跟上次一样。”不由的,季景行说了一句。
许娇杏一愣“啊?”
季景行看着她一张春杏一般的脸上全是错愕,他定定的点了点头“还跟上次在辛夷花林时一般,知道你在,但看不清楚。”
“这么说来,还没好?”许娇杏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失落,只道自己刚刚算是空欢喜了一场。
默了默,她又朝他淡声开了口“没事儿的,既然已经能看到人的存在,说明你这眼睛已经在恢复了,只要你这阵子注意休息,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好的。”
季景行见她明明很失落,却还要耐着性子来安慰他,不由一怔。
“许姑娘,你似乎很着急。可是给我治病,耽误了你的事情?”
若真是那样,他自也没有耽误她的道理。
“啊?”许娇杏有过片刻恍然,忙摆手,无奈道,“哪儿有,我不过是怕你的柳绿说我讹你玉璧罢了。”
许娇杏越说到后面,越是小声。
可季景行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
他平日里为人随和,对身边的人也自是宽厚,倒养成了柳绿那嘴巴不饶人的性子。
他本想让许娇杏莫要放在心上,不想,外间就传来了他姑母担忧的声音“景行,你还好吗,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季景行看向了许娇杏,显然要不要让他们进来,他都会听许娇杏的。
许娇杏觉着自己既然把针都拿出来了,季景行眼睛又没好,自己哪儿有不给他打一针的道理?
打针自然比吃药来得快,兴许,她这一针给打了,他会好的更快呢?
想及此,许娇杏赶忙朝屋外的季长小姐说了一句“季掌柜,你再等等我。”
说完,她拿出了针头,又掰过了季景行的手腕,准备打针。
季景行面露狐疑,想起自己醒来时,她就是这样在自己手腕上拍动的,他顿时明了,她该是为了给自己治眼睛。
可······
目光落到了她手里那明显带着银针的器具上,他整个人都愣了愣。
季家也是有药铺的人,可像是这样的器具,他实在是没有看到过。
等许娇杏找到了血管,把针头扎到了他的肉里时,季景行只觉得手上有一阵麻痛,很快,许娇杏便收了针头。
“你休息休息,我去给他们开门。”许娇杏把他的衣袖放了下来,这就快步往外头去了。
季景行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转眼间,雅间门被打开了,柳绿一行人就匆匆进来了。
“许姑娘,景行如何了,可有大碍?”季长小姐匆匆的问了一句。
许娇杏如实的把情况说给了她听,季长小姐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许娇杏见这里实在是没事儿了,便跟季长小姐道了别。
季景行知道她在西市开了个卖吃食的铺子,便也没有耽搁她。
直到她出了门,他才轻声朝季长小姐说了一句“姑姑,给许姑娘送些点心去吧,辛苦她了。”
季长小姐轻笑,忙下去吩咐。
柳绿撇嘴,她是真看不惯许娇杏,不管是因为她总缠着自家主子,还是因为那张脸,反正她就是看不惯她!
可许娇杏又实实在在的救了她家主子。
她就算是不满意,也不好挂在嘴上说,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祈祷自家主子赶紧好起来,也好赶紧和许娇杏划清界限。
“主子,你再休息休息吧。”柳绿把软塌上的被子拉了过来。
季景行朝她摆手,做势就要起身。
这时,季长小姐刚好从外头回来,见状以为他是要走,赶忙道“景行,你这是要干什么,才醒过来,休息休息再走,姑母这里就这么留不得你?”
“姑母,你帮我叫人把百鹤居和各大当铺的账本给我拿来,我得看看账,这拖的时日实在是有些太长了。”季景行揉了揉额头。
他从几岁开始,便是账本不离手,只有这次欠下的事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