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董其昌出声,宋国平、何学海等人自无异议,那青年侯爷谢玄衣一直没怎么出声,他神情慵懒疏淡,好像对这一切都毫不关心。贾正善点点头,叫过府里管家贾平安,叮嘱了几句。
贾平安恭声应了一声,进了内院,只见都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转过一处游廊长轩,来到一个垂花门前便顿住脚步,中柱穿枋上刻有花瓣莲叶等华丽的木雕,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他把两张雪浪笺纸递给一个早在这里等候的丫鬟,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丫鬟正是刚才跟着贾盈儿,名叫湘儿的。她点点头,接了诗词转过一处院子,进得院来,廊下鹦鹉在笼中跳着叫道:“湘儿回来了,阿秀快挑帘子。”
湘儿笑道:“难为这鸟儿,倒是记得清爽。”
一位穿天青色宫衣的丫鬟迎了出来,笑道:“姐姐经常来,鸟儿都记得你啦。”
两丫头迤逦进去,打起猩红毡帘,只见屋里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银唾盒。
屋里中堂横匾写着“荣福堂”三字,正中皇宫椅朱红软垫上端坐一位中年夫人,约四十上下,翟乌秋香色缎袍,三层金顶的东珠凤冠放在案上,露出乌黑的盘龙髻,柳叶眉、丹凤目,整个人慈和中透着精明。
旁边有两位女子,一位二十上下,仪容丰满,体态风骚,未语先笑,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
另一位站着,穿一袭月白衣袄,瑶鼻樱唇,粉光脂艳,却是贾盈儿。
见两丫头进来,贾盈儿跳了起来,一把抢过那两张纸,略翻了下,眼睛一亮,挑出一张,看了看,才把另一张给了中年夫人。
那中年妇人正是贾正善之妻——谢夫人,谢玄衣之姐——谢云凤。谢夫人嗔道:“这孩子,老大不小了,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没个女孩子模样,你该学你嫂子。”
少妇笑道:“哎呀,可找到了?有李天涯的吧?谢天谢地,这下可放心了。阿弥陀佛,呵呵。”
谢夫人及两丫鬟阿秀、湘儿都笑了。
贾盈儿脸一红,转过去搂着那少妇肩膀摇晃不依道:“嫂子,你取笑人家......”
那少妇就是贾俊之妻,朱柔,是金陵静宁侯之侄女,出身书香门第。平素和贾盈儿妯娌感情很好,对贾盈儿的心思也知之甚详。
谢夫人笑道:“难得咱家这破落户有可意的人,早一天嫁出去,我早落得个干净耳根,免得整天折腾死我。”她口中虽这样说话,满眼都是溺爱。
这下贾盈儿又跑过去,赖在谢夫人怀中扭股糖般说:“娘亲,我肯定不是亲生的,不然,你不会和嫂子这样合起来歪排人家。”
几人大笑,谢夫人笑着捂着肚子道:“你们看这丫头,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笑了一阵子,谢夫人看了几篇诗词后,沉吟道:“要依我说,无论家世相貌、年纪才学,这三人中冒辟疆与盈儿是最般配的......盈儿,你先别闹,母亲还没说完,阿柔,你怎么看?”
朱柔道:“我刚才出去偷偷望了他们几个,这李子楚、冒辟疆样貌才学是不错的,那个李天涯家世是差了点......只是,这还要看妹子的意思了。”
谢夫人道:“盈儿,你意属哪个呢?”
饶是贾盈儿一向大胆泼辣,这下也神色扭捏,她顿时脸色绯红:“我......我......”
谢夫人笑道:“这里就咱们娘儿几个,你不妨说来听听,娘亲替你作主。”
贾盈儿低头,手指弄捏着裙角,久久不吭声。
朱柔笑道:“我来猜一猜吧,上次妹子回来,一直对那李天涯恨恨不已,这李子楚自然就不用提了,冒辟疆冒公子惊才绝艳,家世清楚,人又出落仪表堂堂,依我看,妹子该是喜欢冒公子......
贾盈儿不依道:“嫂子,不是的...”
朱柔故意惊讶道:“莫非妹子喜欢阮大胡子。哦,阮集子虽然年纪稍大了点,不过,也是饱学名士......”
“咳咳”贾盈儿气道:“嫂子,你瞎说......”
朱柔蹙眉道:“哦,难道没有一个中意的?哎,太太,那只能重新再选啦......”
贾盈儿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叫道:“不是的,我就看中李子楚......”
“噗哧”,朱柔终于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