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多逊不敢怠慢,立刻答应:“相公垂询,下官斗胆言之。”
陈佑没有反应,只是靠在椅子上静静等待。
卢多逊咽了口唾沫,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
“鄣忠襄公在时,两府宰相各司其职,如今相公接掌政事堂,职司划分可依前例,甚至还可以多分一些出去。”
说到这里,卢多逊觑着眼瞅了瞅陈佑的脸色,确认陈佑没有发怒,这才敢接着往下说:“相公可加强考课,能者上,庸者下,举凡升迁罢黜皆循其理,天下焉能不服?
“相公曾言:事由人定。两府诸相接过鄣忠襄公所掌职事,必然要以亲近之人替换前人。如其能相若,其德相仿,则于相公无碍;反之,则以考课罢黜之。”
陈佑一直以来的思想都是:只要你能干好分配下去的任务,就不管你的立场如何。
虽然这个“干好”的标准是站在陈佑的角度来看,但毫无疑问,严格遵守“能者上、庸者下”的理念,对陈佑来说利大于弊。
唯一的弊端就是不能尽情提拔老部下,不能任人唯亲。
但是,就算不这么干,有其它宰相的存在,陈佑他不可能把重要位置都放上自己人。
而这么干了,至少对其它宰相能起到限制作用,使得他们没有太多发展派系的空间。
到这里就很眼熟了,因为之前王朴就是这么做的,而且效果很好。
不过说出这番话后,见陈佑没有丝毫表示,卢多逊更加紧张了。
他稍稍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言语,发现找不到不合适的地方,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此所谓堂堂正正之师。然考课,必有其事由,下官以为,相公既以农商为重,当可考天下诸官此二业。”
所谓考课,周承唐制,有四善二十七最。
四善是四种个人品德,二十七最分别对应二十七类职事的基本要求。
以当下官制,州县主贰官身担多种职事,比如文史、政教、考校等。
卢多逊所言的“考农商二业”,相当于一票否决制,即其它方面再怎么好,只要这两个做得不好,就别当州县主贰官了。
说完之后,卢多逊垂着脑袋等待陈佑宣判。
陈佑没让他等太久。
毕竟问的是入主政事堂后要怎么做,肯定早就想好了,这时候只要对比一下之前的想法,就能给卢多逊评分。
“你到中书省做一主事。”
只这一句话,叫卢多逊兴奋不已。
他连忙起身,长揖到地:“下官定不负相公所望!”
未初,陈佑走进都堂议事厅。
偌大的议事厅内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在京六品以上职事官,文官武将包括在内有数百人。
都堂议事厅显然坐不下这么多人。
最终的安排是让宰执、参政在中间的圆桌就坐,尚书卿监只有座位没有桌案,其他人就只能站着。
不过问题不大,能进这个屋子,就代表他们站在了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这是京外那些刺史知州们所无法享受的。而这,也是京官自认为比外官高等之处。
陈佑坐到了圆桌周围唯一的空位上,正对着议事厅正门。
在尚书卿那一圈,有两名书令史端坐在桌案后面——今天起居郎和起居舍人都要参加议事,故而由这两位书令史负责记录。
随着陈佑坐下,议事厅内只剩下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