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陈佑扶起吴涛,“某只不过来看看春耕的情况,平白累得吴县令来此,实在是罪过。”
吴涛连忙道:“使君来新都,某乃下官,理当迎接。”
陈佑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既然来了,你就给我介绍一下吧。”
吴涛点头,直到这时,他才得空同曹延之、程雅打招呼。
“这大丰镇上的田地有超过一半都是何家的,使君你看东边那一片上好的水浇地,是何家去年夏天刚刚拿到手的。”
何家能拿到这一块地,说起来还有陈佑的功劳在里面,这地的原主就是被陈佑亲手送进监狱的。
“春耕开始之后,何家倒也派了不少管事挨个村子巡视,农耕没有耽搁。”
说到这里,吴涛摇头叹息道:“他家的旁户有管事提醒,别家农户也瞅着何家来干活,在乡里村中,县衙的话还没何家的话好使。”
皇权不下乡。
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乐意自己的政令出不了县城,然而在农业社会,掌握大量土地的乡间豪族的影响力,远远不是流官所能比的。
为了坐稳位置,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维稳,县令们不得不放弃乡里的利益,来换取地主豪族在政令上的配合,哪怕这种配合只是面子上的。反正流官只是想捞到政绩好升官发财。
在陈佑看来,这些个大地主其实也能算是资本家。掌握生产资料,依靠剥削佃户获得利润。
说起来是佃户租赁土地,缴纳佃租,留下口粮。但换一个方向,地主提供的生产资料,雇佣佃户劳动,得到一种名为佃租的劳动产品,并支付一部分粮食作为工资。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粮食也能充当货币,拥有一般等价物的属性。
闲话少叙,各种主义自有陈佑日后去考虑。
有奶就是娘这句话虽有些粗俗,但话糙理不糙,相比于不知道起到什么作用的县令,显然是能提供活下来机会的地主更容易被乡民们信服。
这就是陈佑现在面临的问题,如何同地主争夺在乡里的话语权。只要能发动广大民众,哪怕最后掀桌子,也能够保证税收。
有税收就能养军队,有军队就就不怕地主反抗,扫清地主就能腾出大量土地、增加大量在籍人口,有土地有人口,就会有税收。
这样一个循环,关键就在于能让乡人在脱离地主的情况下,能够积极有序地恢复生产。
要做到这一步,教育的推行势在必行。
转了几个镇子,陈佑也知道了何家在乡间影响力的来源:一个是他家的农事活动能为普通农户提供一个学习的对象,另一个是家丁打手。
前者让农户相信何家,后者保证何家能替代官府在乡里的执法权,时间一长,这个村镇的税赋、治安什么的就会被何家“代理”。
一个村镇这样,两个村镇这样,一旦除了县城之外的所有村镇税赋治安都得借助何家,这个县到底是官府的还是何家的?
这,也许就是这个时代的农村包围城市吧!
陈佑越想越觉得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得趁何、徐、李、钟等家族还没站稳的时候将他们限制住。
否则的话,等到大家族站稳脚跟,划分好利益,州县流官相比于本土家族,那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