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长清观。
房间的大门微闭着,神坛之上供奉着三清神牌,牌位之下的明黄色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她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长清观里极为安静,少有人行走,少数几人轻慢脚步,在观内来往,人人都知道,观内这位风韵犹存的慈安仙师也是帝国皇帝的妃子,长子英王的生母,而在长清观外,帝国数十行省亿万百姓的眼里,这位诞育英王之后就为帝国祈福的妃子是一位品德高古的女人。
一向安静的长清观内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已经有许久没有人这般放肆了,慈安仙师深吸一口气,松垮了身子,扭头看是谁在造乱,却回头看到了李君度。
“娘。”李君度看到许久不见的母亲,轻声喊了一句,眼眶已经红了。
慈安仙师忙起身,抱住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已经潸然泪下,而抱着女儿的沈有容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婆婆,此刻也不敢说话,静静站在那里,一直到女儿哭出声来,才惊醒了这对母子。
“来,让我看看安儿。”一向不理俗事的慈安仙师见到儿子儿媳,又亲眼见到孙女,很是激动,抱住了孙女,看着她哭,自己也哭。
李君度擦了擦眼泪,劝说道:“娘,跟儿子回京吧,父皇他们也很想你,你若不愿去京城,不如先去申京,儿子让人在申京紫禁城里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长清观,在那里修行也是一样的。”
慈安仙师脸上欣喜渐渐消失了,她抱着孩子哄着,微微摇头:“这件事我与你父亲已经说定了,我只在这里修行,此生不出长清观。”
“您这是何必呢。”沈有容也劝道。
慈安仙师也只是微笑看她一眼,不作解释,而李君度也知道,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矛盾,可能永远也无法解开了,特别是在李明勋称帝改元,宣布朱明覆灭之后,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李君度拉了一把妻子,不让她掺和此事,沈有容想起来之前的交代,挽起袖子,问道:“仙师,王爷紧赶慢赶,终在中秋之间赶到,今日团聚,不如就由儿媳下厨,做些菜来,吃顿团圆饭吧。”
慈安仙师微笑点头,喊了外面一声,就有一名道姑带着沈有容去了,而慈安仙师在哄睡了孙女之后,也是下厨帮忙,一起过了一个中秋节。
李君度只在台北呆了十几天,本地官员并不知晓,所以过的倒也安静,他几次劝说母亲去申京,都是无果,一直到返京的前一晚,慈安仙师把李君度叫到了身边。
“君度,你长大了,你的事都是国家的事,娘本不想掺和,可娘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有觊觎皇位之心?”慈安仙师直接问道。
李君度坦然回答:“我和君华都是爹的儿子,君威也是,爹要把皇位传给谁,只看爹的计划。”
显然,这是默认了,而慈安仙师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知道他自幼就把父亲当成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奋斗,这些年成就斐然,到了如今这个地位,还想要的不就是那个位置吗?
“娘劝你一句,不争。”慈安仙师道。
李君度听了这话,登时大怒,他强行忍住怒火,问道:“为什么,是因为君华是皇后所生,是大明公主所生,您便不让我一切让着他吗?”
对于母亲一直不肯原谅父亲,一直不愿去京城,李君度认为身为朱明忠臣之后的母亲无法接受父亲‘窃夺’大明的江山,既然母亲为朱明忠臣,自然不会让儿子去抢大明公主子嗣的东西。
慈安仙师摇摇头:“你少年时,我让你相让君华,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而无其他心思。”
李君度稍稍缓解了心中的愤怒,不再相询,慈安仙师又说:“我只是让你不争,并非让你相让。你以前就做的很好,应该坚持下去,你的父亲是一个很异趣的人,而那个位置又特殊,你注定争而不得的。
君度,你是一个有出息的好孩子,你的父亲也自认有愧于我,你不争就不会犯错,他不会亏待你的。”
李君度安静不语,慈安仙师道:“娘不会强逼你听娘的,只是希望你冷静一些,你不只有娘了,还有王妃和安儿。”
“我记住娘的话了。”李君度不理解不接受,但又不想违拗母亲的意思,只得如此说道。
说了这话,李君度走出了房间,而沈有容却从神像后面走出来,面带忧虑,慈安仙师说道:“我的儿子素来是个执拗的人,除了他的父亲,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但他聪明又理性,会想清楚的,但一定要让他安静的想,慢慢想,自己想。”
说着,慈安仙师走到了沈有容面前,拉起她的手:“君度有你这样的妻子,真的是他的福气,在这一点上,他比他的父亲幸运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