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黄皮肤男子身形枯瘦,虽然个子普遍比察猜高大一些,但个个面带菜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外加长年劳累的样子,鞭子一响,他们就如同兔子一样站起来,慌忙去搬运东西。
高文律冷眼看了一阵察猜指挥这些掳掠来的明国渔民搬着火药桶,抬腿向土堡的西面走去。
白沙岛风柜尾土堡是一座土石建筑的堡垒,外墙用石头为基,以夯土为壁,壁高七米,宽两米,四角有棱堡,每座棱堡都放有六七门两千斤以上的巨炮,射界开阔,足以威慑岛外广袤的海域。
而土堡内侧,中间是一圈房屋,供守卫的人居住,立有望楼,四周是走道,供防御时奔走调兵和方便搬运各类物资,底下有储存火药物资的地窖。
堡垒有两座门,门外有一圈土垄,高一米五左右,供鸟铳手据守使用,土垄外又有一道壕沟,沟深五尺,下埋尖利木刺,整座土堡三面环海,一面靠岸,易守难攻。
而土堡西面,登墙远眺,在天气良好的时候,能望出去数十里地,可以遥遥看到极远处的礁盘泻湖里,有影影绰绰的船影,那是大明水师的临时泊地,这些明国人已经在那边呆了很久了。
正因为这些明国水师的存在,从夷州过来的补给船把大量的空间都留给了火药、炮弹、铅子一类的战争物资,还要携带粮食和淡水维持土堡守军的生命,能提供给高文律洗澡用的水自然就没了,也就是造成他身体发臭的根本原因。
“该死的明国人!”高文律恨恨的自语道,拉开千里镜,开始朝远处张望:“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像美洲大陆上的那些开明的皇帝一样,心平气和的跟我们做生意呢?”
镜子里的礁盘方向跟昨天一样,风平浪静,早晨的阳光从云缝里洒下,落下道道霞光,如柱的光斑里,海上的礁盘和船都一片朦胧,没有船队大张旗鼓的驶过来,也没有明国水师开战前特有的喧嚣声浪,似乎今天还是一个和平的日子。
望了一阵,高文律又调转千里镜,朝周围的海面搜寻了一遍,有飞鱼跃出海水,穿梭的水鸟箭一样的掠过,波光粼粼的水花之间,蔚蓝的天空倒映其中。
把镜子收进腰间的皮囊里,高文律摸了摸修剪得很细密的胡须,这是军中的匠人替他修的,技术娴熟,非常漂亮,虽然身体很臭,但高文律的胡须依然保持着在巴达维亚参加总督晚宴的水平。
“唔,莫非他们打算再打几仗?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死心?”高文律自言自语着,把胡须捋了又捋,沉思起来:“不知派出去跟他们谈判的代表有没有搭上关系,若是能及早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就太好了。”
他在城墙上走了几步,走到西面棱堡上,守在这里的十来个荷兰白人士兵向他立正致敬,他们全都穿着体面的白色衬衫配深色坎肩,挂着药壶和弹袋,很有精神,那面飘扬在棱堡上方的三色旗帜跟人一样充满朝气。
高文律冲这些来东方冒险的人点点头,算是回礼,走到一门巨炮跟前,摸了摸炮身,冰冷的大炮给他的手掌带来冰冷的安全感,他觉得,只要有这些炮在,哪怕攻来的明国战船再多,他也足以应付。
“哼。”他拍拍大炮,随意的朝西方再望了一眼,打算该下去吃早饭了。
刚才已经瞭望过明国人的动静了,此刻再看不过是无意识的举动,那边大概也在吃早饭,明国人的早饭是奇怪的粥,高文律见过那些低贱的渔民们吃过,味道不好。
就是这随意的一眼,却令他迈出去的腿顿在了空中,迟迟没有着地。
紧接着,他飞快的抽出了千里镜,迅捷的贴在右眼上,整个身子都趴在了石墙上。
“又来了!”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头也不回的大喊:“明国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