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鸿渐额头冷汗下来了,他突然发现这位顾公爷真的不简单,一见面就掌控了话语主动权,搞得他很被动,接下来的太子谕令他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呃,顾公爷,是这样的,太子殿下如今在朔方灵州,手中兵马两三万,虽说刚被陛下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但陛下除了大元帅一职外,却无力拨付钱粮以供各军维持,故而太子殿下他……”杜鸿渐艰难地措辞道。
顾青眨了眨眼,一脸不解:“杜侍郎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没钱?”
尽管不大愿意承认,但杜鸿渐还是不得不道:“是,大唐北方被叛军所占,南方赋税根本交不上来,去年的秋赋直到今日仍未收取,天子仍在巡幸途中,各地州县官员无法与朝廷来往,故而……”
顾青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失望,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战马兵器箭矢等等军械更没有了?”
杜鸿渐心里堵得慌,只好点头道:“是的,公爷见谅,非常时节,一切只能靠公爷自筹了,若待来日收复关中,陛下还政于都,朝廷对安西军必有补偿。”
顾青黯然道:“安西军生存已经很艰难了,军中存粮仅够维持半月,半月以后若无粮草接济,恐怕军中将士会哗变,杜侍郎想必听说过,安西军曾经哗变过一次,哗变这种事,我们有传统也有实力的……”
杜鸿渐脸黑如炭:“…………”
这特么说的是人话吗?你这副炫耀的语气是肿么肥事?哗变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传统?
李辅国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仿佛只是个陪客,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看热闹。
顾青却不敢忽视他,一直分心观察他的表情。
咬人的狗不叫,二人来安西军大营本就没安好心,说白了他们是来夺兵权的,能被李亨挑中派来安西军,说明二人的能力不凡,不说话不代表不出阴招。
顾青与二人没聊多久,谈话便陷入了僵局,这个僵局不容易打破,因为关系到钱粮,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钱粮的问题不解决,杜鸿渐说话都没底气,兵马大元帅所谓的节制天下兵马,说法归说法,不给好处谁服你?万一被逼急了,不怕顾青索性也叛乱了?
见二人沉默不语,顾青笑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二位远道而来,军中简陋,略备薄酒与二位接风,招待不周万莫见怪。”
二人连道不敢。
顾青补充道:“说是‘薄酒’,其实根本没酒,军中有禁令,严禁饮酒,二位海涵。”
杜鸿渐连道无妨,于是顾青下令上饭菜。
饭菜端上来,杜鸿渐和李辅国二人脸色有些僵硬。
面前的饭菜自然有饭也有菜,但菜色却实在难以下咽,一碗黑漆漆的菜里,其中大部分是野菜,还有少许的几乎可以数得清的几丝肉条,米饭也只有一小碗,大约只够成年男子五分饱。
顾青却不客气,端碗就吃,刨了几口饭菜后朝二人歉意地笑了笑,道:“饭菜粗鄙,实在抱歉。主帅与将士同甘共苦,将士们吃什么,主帅也吃什么,我治军多年,实在不能为了两位贵客而破例,见谅,呵呵,见谅。”
见二人一脸僵硬的笑容,顾青仿佛为了挽尊,于是补充道:“但咱们的饭菜里还是颇具亮点的,比如这几根肉条,便是独属于主帅和贵客的特殊待遇了,主帅也是人,难免有些私心,偶尔瞒着将士吃点肉,也不算过分,对吧?”
杜鸿渐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碗里这几根比头发丝还细的肉条,你管它叫“特殊待遇”?
顾青浑然不知二人此刻尴尬复杂的心情,大方地示意道:“二位莫嫌饭食简陋,敞开肚皮大快朵颐吧。”
杜鸿渐嘴角一抽,“大快朵颐”……呵呵,真会用词。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至少顾青是这么认为的,两位贵客全程微笑脸,不是尽欢是什么?
给二人安排了营帐休憩,吩咐韩介将二人带去营帐,顾青坐在帅帐内,打了个有苦难言的饱嗝儿。
为了演戏,顾青也是拼了,今日这顿饭菜简直连喂猪都不配。
帅帐门帘掀开,段无忌走进来,失笑道:“公爷可真是阴损到家了,尤其是这顿饭菜,学生刚在帅帐外见到他们,他们正弯腰吐个不停呢。”
顾青冷笑:“他们来夺我兵权,我难道好酒好肉招待他们?喂他们吃野菜已经算很客气了。”
段无忌道:“太子已盯上了安西军,兵权他势在必得,公爷如何处置?”
顾青无所谓地道:“他要就给他啊,没关系的,如果太子殿下有能力供养安西军,同时还能指挥安西军打胜仗,我可以放手将兵权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