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大多数的时代气运之子模版一般,这位杨化源的人生也充满了某种意义上“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意味。
比如在这个乱世想要父母双亡,或是全家死的只剩一个出来流亡或是沦为盗匪,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而且他的起家之初同样也是跟着别人去冒死贩盐;只是与世代贩盐致富以至于有能够供养读书人的黄巢家里不同,他家是地道庐州乡土中朝不保夕的世代佃农。
因此,就连贩盐这种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杀头生意东圃做不下去之后,他就毫无意外的参加了绵连江淮之间的乡土农民暴动。结果在事败得砍头行刑过程中,刺史郑棨因为他相貌奇特,于是解开他的绳索,将其改为充军戍边朔方。
这也成为他人生中得以发生蜕变的一段重要际遇。因为他天生大力又善于奔跑,由此作了传讯得步奏吏。通过这段戍边的经历,他不但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夫之子,变成了个粗通文墨的小头目,还得以在同袍中结识和聚拢了名为“三十六乡党”的第一批追随者。
待到期满回乡之后,就毫不犹豫砍了想要再度发配他戍边的军吏,聚众赶走刺史郎幼复就此占据庐州(今安徽省合肥市),自称八营都知兵马使;又重贿谋取到了淮南节衙的追认;开始在了在淮南节度使的旗号下辗转发迹的过程。
如果按照另一个时空的轨迹,他会在乘乱夺取扬州之后继续进取江东,相继击败了包括孙儒、刘汉宏在内一系列内外敌手,守土安民而广徕俊杰豪士,逐渐吞并据有横跨大江南北的江淮基业,最终左右逢源的遵奉中原朝廷而称制吴王,成为五代十国当中南方最强的南唐前身和发端。
因此从另一个角度上看,他也是历史典故中以草莽之身最终成就帝王将相的标准模版。来自另一条历史线上的评价也不错,第一是爱护百姓,第二是善于抚御将士,第三是性格坚毅,屡败屡战。他用兵并无特别才能,但不折不挠,总能拖垮了敌人。
因为他既善于审时度势,在弱小时放下身段左右逢源于各方势力之中,拉拢和团结一切可以为己所用的力量;也能够稍以壮大之后把握机会以小博大,乃至在关键时候下得了狠手剪除异己,干掉追随自己的多年的部下和盟友。
不过,这个时空周淮安一手缔造的太平军政权,就不会再给他这个崛起的机会了。只是与刘汉宏这种带有浓重乡土宗贼色彩的流寇集团不同,杨行愍这种传统枭雄式的成功模版,光靠军事上的打击还是不够的,还需要釜底抽薪式的断绝其赖以为支撑的根基。
后续编成的“三支队”和见习生员不就是为此准备的么。而作为另一条历史先上他的宿命之敌和毕生对手,曾经多次以弱胜强击败过他的那位初代“吴越王”,被安排去了江北海陵城内主持局面,也是为了抵消和预防他潜在的气运之子光环,而由此在冥冥之中产生的诸多变数和意外使然。
至于朱存率领渡江向东扫荡的主力部队,反而是用来一锤定音的最后保险手段。正所谓是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而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的基本道理。
如果将来局势有所变化或是新出现的状况需要,在充分动员起来的江西境内和部分动员的江东三路,也完全可以于短时间内在江陵派遣军官团和老卒的框架下,重新组织和动员出约摸三万规模的生力军(补充营)。不过相应的代价和成本,就要再翻上几番了。
周淮安正在如此思量着,就见到一名脚步匆匆得虞侯送进来一封急讯,他一看顿然笑了对左右言道:
“这个杨憨子上次来得还不够,这回又派人前来求和了。声称愿易帜为大都督府从属,并交出相应开启战畔得罪魁祸首呢?”
“那他又当所求何事呢?”
在旁处理文书的杨师古不由顺势问道:
“当然是坐视他取得扬州喽,还愿意为此在事后交出舒、和、庐三州,和扬州城中的半数缴获呢!”
周淮安轻描淡写的笑道:
“这厮倒是盘算个好买卖呢。。这些条款,岂不大都是虚而不实的口头之惠?”
杨师古顿然表情古怪叹道:所谓的江北三州之地就在那里,难道他不许太平军就不会去拿么?至于扬州城中的一半缴获更是个任人随便说的虚头了。但是他如果因此获得太平军大都督府的从属身份,那真是枷锁尽开而自有一番大作为的。
“正是如此,所以相比前次来使的拖延之意,此番只怕还是新一轮试探而已;大抵是想要摸底我大都督府对于此次战事的用心和重视程度把。。”
周淮安点点道,不过随后他漫不经心的瞄到最后作为使者的名录之后,不由再度笑了起来。
居然是南唐义祖徐温啊,这又是一个送上门来得气运之子么。或者说如今的太平军大势初成,逼的这些蛰伏在草莽之中尚未崭露头角的豪雄俊杰们,都不得不提前面世和出场了么?
虽然这位比不上他的养子南唐烈祖徐知诰(李昪),但也是个当世得枭雄人物。尽管杨行愍在世时他可谓是籍没无名,也毫无战功可言,但是杨行愍一死就抓住机会以拥立之功大权专揽,而又手段高明而果决得迅速将那些同年故旧和杨氏亲族给逐一剪除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