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郁山一脚踹空,也没再去理丁武。站定着想了想,说:“的确如此。咱们这批人都累成这样了,其他汉军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全军除了蒙古人,士气都是一片低落,宋军要是敢倾全城兵力发动突袭,单靠那些蒙古人还真是挡不住。”
“倾全城之力?宋军有这种勇气吗?他们能把城守住就不错了,还敢主动出击?”丁武有些疑惑。
“咱们土坝修成,庐州高城就没了任何优势,破城指日可待。宋军再不出击,之后就不可能会有机会了。”
“而且,别忘了,守城的杜杲,去年可是在寿春刚刚击退过蒙古军的。”吴一虎接着说道,“杜杲治军严谨,手下还是有不少能战之兵,不可小视。”
“那,是不是得去提醒下史帅?”丁武问道。
“算了,施队应该是想到这一点,这才回主营去跟他们商议去了。”蒋郁山看了看赵权等人,接着说道:“倒是,咱们这几个娃娃,你是不是有必要先给他们训下,免得在乱军中被冲没了。”
丁武呵呵一笑,“放心吧,这不用您老操心。你不知道这次我们从和州回来,一路逃窜,这些人别的本领没学会,逃跑的本事,在咱真定军中,应该可以算是一流的了!”
“你小心点,别大意了!”蒋郁山还是有些不放心,“凡事你们俩一起多商量商量。”
“行咧,俺知道的!”
……
这是一天之中最难熬的时刻。
天色将明未明,依然处于浓浓的黑暗之中,狂风卷出一阵阵的冰冷,与黑夜一起抵御着即将到来的黎明。
成谷拖着一双疲惫的腿,近乎麻木地与成业相互拉扯着,在已经垒起的土坝之后一声不吭地,慢慢地转悠,他甚至觉得自己连叹息的力气都已经完全失去。
早上被派来堆积土坝,下午被派去给安装投石机的工匠打下手,晚上竟然还要轮值巡逻。
在临清老家时,虽然在父亲眼里自己打小就是个混混,但十里八乡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兄弟十来个团结同心,就是碰到下乡的衙役,也是从来不怵。在乡里混得没意思了,正好碰到大名府——现在应该称为大名路——征召兵士,便希望入伍以展自己所长。
却未料到,千里迢迢自大名路到这准南,正儿巴经的仗没打一次,天天就如长工一般被人呼来喝去的干苦力活。
直到现在,他都没明白过来,自己到底参加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前些日子,几个兄弟聚在一起时,彼时都是一腔怨气。可是当一起入伍的五六个兄弟只剩下自己跟成业时,他俩只能庆幸,起码自己还活着!
土坝已经垒得与城等高,分为南北两段,只在对着庐州西城门的位置留下一个五十余步宽的大缺口。土坝与土坝之间的小缺口,都用拒马挡起。
他们俩负责巡逻的区域并不大,就是庐州西城外,靠近城门位置,两截约百步长的土坝。
周围寂静无声,衬着黑暗,让人愈发觉着寒冷。
护城河里的水安静地淌着,弥漫着一股腥臭味。这条河已经试着填了几天,却始终没有填出一条沟坝,倒把护城河水位填高了不少。
百步之外的庐州城墙,破败不堪,却依然屹立。
一阵风刮过,城墙边上,原来通宵燃起的火把渐渐熄灭。城墙化成一堵黑影,渐次模糊。看来宋军的守卫也是累了,连重新点燃火把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宋军就不怕我们趁黑发动攻击吗?
成谷随即摇头苦笑,可千万不要有这命令下来,否则自己可能还没冲到城墙根就得累死在半路上了。
在冰冷透骨的风声中,夹杂着的是阵阵呼噜声。大名路军与中山府军的前营就安在靠近土坝的位置,以方便干活的人歇息。次营在五里之后,而蒙古军的主营则安在二十里之外的蜀山脚下。
此起彼伏的鼾声不停地在引诱着成谷,让他恨不得钻到哪个营帐中,狠狠地睡上一觉。
他略停下脚步,细细地听了听,周边负责巡逻的蒙古骑兵似乎没有声响,也许他们也躲哪睡去了。他不由地有些心动。
突然“砰”的一声响,他定眼一看,原来走在边上的成业竟然已经撞到土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成谷心里一缩,凑过去一看,那家伙竟然就这样的,四仰八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