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个头,说“而且,今日樊将军一直摇旗求援,希望可以出动城内守军,以夹击敌军,但是——”
赵胜一声怒喝,“城中守军什么时候出动,我自有主张,什么时候轮到樊辛来指挥城内守军了?莫非我这知军反要听樊辛指挥不成?”
信使不敢应答,又把身子趴了下去。
厅内众人默然不语。
赵胜不肯出动守军,樊辛不理解,厅内有些人也不太明白,但是对于韩翁来说,则是最为清楚不过。
城内的五千守军看似齐整,刀枪甲胄等装备也算过得去,但毕竟大多是乡勇出身,成军不到半年,依城而守勉强可以一战,一旦出城只要受敌骑一击,很可能就立刻溃不成军。
而且连日来,赵知军拼命催促赶修城墙,昼夜不休。这批守卒倒成了干苦力活的民工,哪还有力气出城与敌作战。
韩翁也知道,赵胜的心思是想把城外的忠义军拼光,如果能以二千多士卒换敌二千的伤亡,敌军剩余的兵力就不足为惧了。而且如果再有两天时间,城墙修缮完成,那说不定还真能把真定军拖垮致死。
只是,樊辛如何肯把自己的部卒全部消耗在寿春城外。这世道,手下要是没兵,那为将者还不如直接战死战场,一了百了。
私下里,韩翁也觉得这样消耗掉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有些不合适,战前也曾暗暗劝过赵胜。但为人极度自信的赵胜,动不动就祭出各种兵书上的条条道道。
要论起书本的道理,自己还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在心底里,韩翁对于赵胜这个人还是相当钦佩的,严以律己,从未谋私,一切以寿春为重。自上任以来,殚精竭虑,四处奔波,可算一良臣。但也仅仅只是良臣,有些时候,韩翁反而更喜欢像杜杲这样公私都能两顾的上司,这样的人才算是一个能臣。
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出言缓和下冷清局面的时候,韩翁耳边又传来赵胜铿锵有力的声音,“你,回去告诉樊辛,明天要是再如此龟缩不出,我定以军法处置!须知军中法令,贼来者可出军而不出者——”
赵胜微眯着的双眼中闪出一丝冷光,“斩!”
趴在地上的信使脖子猛的一缩,诺诺应道:“小的,定当告知樊将军。”
赵胜稍缓下了脸色,对信使说道:“你起来吧,本官也并非不知你们的辛苦与艰难,各位在战场上的奋勇杀敌,本官看得一清二楚。待敌退去,本官定为忠义全军记上首功!”
信使爬起来,躬着身子,勉强地缩着依旧颤抖的身子,应了声“诺!”
而后倒退出佥厅,狂奔而去。
韩翁犹豫了一阵,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终于没再说一句话。
……
天亮未亮之际,正是人最为困乏的时候。
已经在战场上晃荡了大半夜的渐丁队,个个困顿不堪。
下半夜的轮值,实在让人提不起任何精神来,没有激荡人心的呐喊,没有让人颤抖的刀光,也没有时刻需要提心吊胆防备的飞来横箭。
只有默默的长夜,而且还不知道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