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必然不会是沈辞镜所为。
他的这位男主角,虽然不是急公好义之人,但也绝非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之辈,更何况沈辞镜根本没有加害谢家的动机。
与此同时,谢非言也想不通凶手为何要将栽赃对象选为沈辞镜:
如果凶手真的像谢非言最初推断的那样,是谢三以及谢三背后的东方高我,那么他们选择栽赃沈辞镜的动机是什么?
而如果凶手其实另有其人,那么他是在什么情况和动机下留下这指向沈辞镜的长剑?!
难道只是想要让他为此去向沈辞镜“复仇”吗?
可这样的事又有何意义?!
谢非言感到事情在这一刻变得分外复杂麻烦起来。
沈辞镜……沈辞镜?为何是沈辞镜?!
谢非言审视这柄长剑,苦苦思索,而就在此刻,一声年轻的悸哭在宅邸前响起。谢非言转身回头,只见远处倾倒的宅邸门前,一个灰头土脸不知从哪片泥地中滚出来的年轻小厮,正对着谢府的废墟嚎啕大哭。
谢非言凝神细瞧,很快就从熟悉的轮廓看出了这小厮的身份。
“小五?”谢非言心情复杂,“你……没事?”
原来这人,赫然就是原身身边的狗腿子之一,小厮小五。
小五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是谢家的家生子,一家兄弟老小都为谢家服务,按理来说是绝对值得相信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安排为原主身边的贴身小厮。然而此时,天乙城谢家从上到下都死了干净,偏偏唯有小五一人生还,这样的蹊跷,让谢非言如何不怀疑他?
谢非言的怀疑藏得极深,小五自然看不出来。他只是循声抬头,看到了黑暗废墟中晃动的人影,随后从谢非言的声线听出了他的身份。
“少爷?!少爷你回来了?!!”小五又惊又喜,连滚带爬地来到谢非言面前,抱着谢非言的大腿嚎啕大哭,“少爷,少爷啊!谢家……呜呜呜……谢家没了!”
谢非言提着剑,垂下眼看他,轻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小五抹着泪,哽咽说:“少爷你走后第二天,老爷就说让我带着刀去晋州城找你,没想到我半路就被人打晕了,丢在城外的破庙,直到天黑了才醒……后来,后来我看到天乙城大火,有人说谢家被烧了,所以我就着急赶回来了……呜呜呜……少爷,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谢非言这才注意到小五背上背着一件黑布包裹着的东西。
他拿过这件长条状物件,扯开黑布,发现内里果然如小五所说是一柄刀,而且还是谢家的祖传长刀,斩火刀!
哪怕是原主,平日里也只在开祠堂时见过它。
而如今,如今……
谢非言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堵塞窒息,那些被他强行忽略强行遗忘的情绪,再一次涌了上来,随着血液穿过他的四肢百骸,像是要将他撕裂才肯罢休。
他有些发怔地将手上的剑丢下,而后一手捧着刀鞘,一手握住刀柄,缓缓拉出刀身。
黑暗中,这把长刀刀身通红,无光自明,像是藏着无尽愤怒之火,它照亮了谢非言的脸,也似乎照亮了他的心。
他握着刀,就像是握着超越人间的非凡之力,甚至他感到自己好像只要轻轻挥下这把长刀,无边烈焰就会从刀身席卷而出,焚尽人间!
谢非言声音微哑:“老爷子让你带着这把刀,去晋州城找我?”
小五抹泪,呜咽道:“是的……从少爷您去晋州城后,老爷就变得很不对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都没出门。后来,第二天一早,老爷就偷偷把我叫来,让我把这把刀带去晋州城给您,不要让他人发现……只是小人太没用了,竟然半路就被……还好少爷您回来了,还好少爷您没事!”
谢非言沉默片刻,说:“老爷子还有交待过什么话吗?”
小五想了想,迟疑说:“老爷子说……谢家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理所当然,但谢家重宝却不能有失……”
谢家重宝吗?
谢非言看向手上的斩火刀。此刻,哪怕他不开氪金系统的扫描,也知道这样的一把刀的品阶不会超过玄阶。
这样的刀,在人间或许称得上是神器,但在修士之中,的确只是普通。它的价值,不但比不上那些大宗门里备受宠爱的弟子们的武器,就连埋在沈宅下的那块碎片都比不上。
但这样的一件武器,却是谢家最重要的东西。
而谢老爷子,便是将这样的重宝托付给了他。
“还有呢?”谢非言问。
小五眼泪又涌了出来。“老爷说……少爷你要离开天乙城,好好活着……”他顿了顿,颤声道,“不要报仇。”
这一刻,滚落深渊的重石终于落地,在心中发出了令人颤栗的回响。
那些被他习惯性忽视的情绪,终于彻底撕碎了太平的表象,血淋淋呈现在他面前,恨不得将他也撕成碎片。
谢非言神色平静,面上却无声落下一行泪来:不为其它,只为了这份拳拳的爱子之心。
——无论真实与虚假,无论过去与未来,似乎唯有父母对孩子的这份真心爱意,从未变过。
也唯有这样的一份真心,才能点燃那沉寂于他心底的愤怒之火。
谢非言将刀锵然归鞘,背上刀,在主屋面前跪下,向那化作焦炭的人形磕了三个头。
“老爷子,这把刀,我接下了。”
哪怕他并非原主,但他承了这份爱子之情。
“这个仇,我也接下了。”
而他既然承情,也必然承仇!
“以我谢斐之名发誓——此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