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秋月远远的立在门前,悄声往里面唤道。
甄妘住在离正堂稍远些的沉香苑,苑内陈设并不繁复,除了庭中的两颗桂树,再无甚奇异花草。红蕊是林氏指派的,另两个丫头是管事嬷嬷调拨出来的。原还应补三个粗使丫头,只因她喜静,便令免去了。
因此平日这院儿里,便静得很。饶是秋月低声细语,坐在里间的甄妘也听见了。
听见姑娘应了声儿后,秋月才恭谨的继续道:“红蕊姐姐出去了,恐耽误了姑娘的梳洗时辰,可否让奴婢来?”
今儿是二姑娘的生辰,红蕊一大早便拿着些红布裹着的东西走了,她知自己不算聪慧的,可也能猜出红蕊大约是去了披香阁,给二姑娘献祝去了。
红蕊论身份,是要高出她一阶的,更何况,这牵扯到了主子们的事儿。她娘送她进来时,便要她牢记,只顾好自己的主子便是了。因而无论红蕊的心思在不在主子身上,那都不是她能管的,现下要紧的事,是不能因她耽误了姑娘。
甄妘正缓步往门前走着,动了动脚,果然,已全好了。
“进来罢。”她略动了动身子,便引着秋月一同入了里间。
秋月扶着她坐回了镜前,拿起了一旁的木梳,垂着眸轻搭在她的墨发上,不敢多与镜中的美人对视。姑娘姿容娇艳,可她总觉透着股冷清,现下只有她一人,心内倒生出些惶恐。
“嘶——”甄妘黛眉微微蹙了蹙,修长的玉指轻按在了头上。
秋月因方才想的出神,手下的力重了些。甄妘低低的轻吟声,唬的她登时一慌,手中的木梳吧嗒掉在了地上。
“姑娘恕罪。”秋月慌乱的跪在了地上,伏着双手不敢乱动。
“这梳子还要不要了?”甄妘浅浅的笑了一声,自俯下身子将掉落在侧的木梳捡了回来。
秋月讶异着抬头,忙起身接过了,她再望向甄妘时,似乎从她的秀眸中看到了一丝暖意。不知怎的,心内的惧意抹去不少。
“姑娘的头发乌亮乌亮的,真好看。”秋月不禁说了一句。
甄妘的长睫微颤了颤,从前娘亲神智清醒时也总是这般赞她的长发……
秋月仔细的挽好了髻,捻起一支翠玉簪子替她簪上了。
她的手艺虽不及红蕊,却上心许多。她见姑娘近日总着素裳,以为她是不喜艳服,可今儿到底是个喜庆日子,她仍是大着胆子取了一件碧色金钿褶裙,道:“姑娘今日穿这件罢。”
甄妘眸子斜斜的瞥了一眼,她也知秋月的意思。若今日她再着素服,恐还要惹起一阵麻烦了。
她顿了一瞬,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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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甄瑶的好日子,她自是不愿让甄妘掺和在里头,况且母亲请的都是她熟识的人,便只将甄妘晾在一旁。
甄妘对此却浑不在意,见她一直挤兑,反一直避让。直至一处角落,她顺势闪了进去,只坐在一方石墩上,静思着。
秋月亦悄然侍立在她左右,默了良久,忽而道:“姑娘,这颈上是……”
她愕然抬头,一开始不知秋月所谓何事,待顺着她的眸子摸向颈侧时,才恍然。
“是……是被野猫抓的。”甄妘说着,心内有些发虚,不由的伸手掩了上去。
“哪里的野猫敢碰甄家姑娘?”甄妘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接着宋景溪便靠坐在她身前的石桌上。
他的话看似随口一问,心内却怏怏不悦,她竟当自己是个畜生。
秋月见院内进了一个男子,忙连退了数步,只在一汪池便候着,不敢上前。今日是甄瑶的生辰,但凡在宴请名单的定是世家显贵,她倒并不担心。
甄妘只觉上回已同他说开了,原没什么可惧的,但听他方才一言,却似教人抓住了小辫子似的。又因秋月避的远,倒觉不安起来。
“我,我只是同丫头说笑罢了,”她一时不知该接什么,便随意拎出一句话来搪塞,“世子若是喜欢,便好生在这院子里逛逛罢。”
甄妘说完,便蓦地起身,眼神朝秋月瞅了瞅。秋月忙会意,跟了上来。
她很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现下要做的事,不论眼前这位公子哥儿究竟是何意图,她都不敢与他纠缠。她没有那个精力,亦没有那个资格。
一副不清不白的身子,若是等日后再让人扯出来,到底谁都承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