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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阿关十分尴尬,睁着圆圆的眼睛眨了眨。
还是郑游谦先开了口:“在家怎么不出来打个招呼。”
袁飞没有回答,只漠然和郑游谦对视。
只好陆翡前来解释说:“我们在房间里写作业,耽搁了一下。”
“写作业?”郑游谦似笑非笑,“你们有这么乖?”
陆翡臊红了脸。
郑游谦解开领口的衣扣,松了腕袖,牵着阿关往里走,他一眼也不看袁飞:“你们吃了饭没有?”
袁飞看着阿关,母子相对无言。只好陆翡来硬着头皮回答:“还、还没。”
郑游谦递了张一百给陆翡:“出去吃点好吃的,晚上让袁飞去你家写作业。”
阿关犹豫了一下:“在家吃吧?外面的东西多脏啊……”
郑游谦不理她,只漠然看着陆翡。
陆翡头皮发麻,接过了钱。
袁飞看着眼前一对璧人,嗤地哼笑出声,转头去房间收拾书包。
阿关急急追过去:“小飞……”
袁飞拎着包往外走,稍稍推开她。
气氛太古怪了,陆翡头都不敢抬。
临出门,郑游谦说:“找家干净的馆子店,别让你妈担心。”
回应他的是袁飞大力的关门声。
那张一百块袁飞交给陆翡让他随便花,多余的算借给他的钱。
袁飞站在阳台上,抽完了一整根烟。
陆翡掐算半天,在超市里买了一把春丝面条,掐了几个面疙瘩,敲了两个鸡蛋,一撮葱花。
两碗面条总共十块。
他存下的四百和袁飞给他的一百五,还差五十能凑满六百块。
剩下的二十四块八作为他的生活开销,抠一抠也能过好几天。
他把存钱罐里的钱又数了一遍,袁飞站在水池边洗碗。
夏末的天终于变了,乌云密集,秋雨骤然,湿了满窗天地。
墙壁另一边晦暗中□□纠缠,阿关抓着枕巾,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陆莲音走到酒吧外面骂了声鬼天气,随即脱了高跟鞋拎在手上赤脚走进雨里,嘴里骂着她该天杀的情夫;
黑子肿着半边脸跪在他家客厅,他爹抽了皮带揍他:“在教练那里你还能惹事!打架挨罚丢的是老子的脸!”
网吧里骷髅男准备再来一个通宵,电脑刚开机,他想去拿瓶可乐,起身的时候突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栽在地上,引起惊呼;
刘老师笑着和手机里的人谈论新的提成比例,眯着眼睛说:“我还是挺喜欢我那个学生的,优秀。”
对面那人说了什么,刘老师哈哈笑起来:“那也不能少赚钱啊!”
KTV里几个少爷人物怪笑怪叫,指着墙边瘦小的一个男生都在起哄,大声喊道:“跪下!跪下!”
“叫爸爸!”“你服不服!”
雷声陡然轰鸣——
光怪陆离、群魔乱舞,在惨白的电光中无所遁形。
一张雨衣。
遮住两个少年。
陆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袁飞载着他,在倾倒暴雨的城市里穿行。
掐住刹车,地上的牲畜血水被车轮压开,地上黑乎乎的冒着鱼腥气,水产场像是沸滚活鱼的汤锅,穿着雨鞋和塑料围裙的人们在忙忙碌碌地卸货。
袁飞把车锁在树上,沿着记忆往海鲜市场里找人,汉子骂骂咧咧地喊住他们两个:“小孩儿!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你们找谁!”
陆翡被他的大粗嗓吓住,袁飞把人往后护了护,朝那大汉问:“大哥,罗大左在吗?”
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盯着他们:“你们谁啊?”
“我们是罗大左的亲戚。”
“搞笑吧小孩儿,罗大左能有你们这么大的孩子亲戚?他哥都没生种呢!”
陆翡探出脑袋,怯生生说:“我们是远亲,来投靠人的,别的人不晓得,只和罗大哥熟,你让我们见一眼。”
汉子把手里的泡沫箱往地上一放,冻凝实的马鲛鱼沉闷一响。
汉子问他俩:“你们叫什么啊?”
“袁飞。”
“陆翡。”
“行吧,等着。”汉子摘了胶皮手套扔在泡沫箱上,回头招呼哥们儿看着货,勾头往雨里跑了。
边上工友还喊呢:“你快着点,缺人呢!倒了霉的雨这么大!”
头顶的塑料瓦白的绿的堆在一起,雨水从瓦楞缝隙里滴进来。
陆翡脚上的雨鞋还是胶皮老款式,又笨又重,裤子已经湿透到大腿,十分狼狈。
他们对视一眼,陆翡紧张又担忧,却还是朝他笑了一下。
袁飞抹掉他脸上的雨水。
汉子很快带着罗大左撑着伞来了。
陆翡的眼睛亮起来,亲切喊了声:“罗大哥!”
“真是你,陆翡!”罗大左是个矮墩墩的胖子,他仰脖看着袁飞,“还有你!居然长这么高了!吃什么吃的!”
袁飞给他递了根烟:“罗哥,好久不见啊!”
汉子搔搔光头:“真是亲戚?大左,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亲戚?”
“亲个圆溜儿屁的戚!”罗大左挥挥手,“回头我再和你说,你先去把货下完!”
陆翡连忙说:“罗大哥,我也要帮忙!”
罗大左瞪他:“你个豆芽菜,我要你帮什么?”
袁飞把陆翡往旁边推推:“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