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公公说了这么久,脸上笑容从未褪去,只在这时突然沉下脸来,可见杜畿说到了要害处。隆公公开口说话,冰冷的语气把周围的热量全部带走,盛夏酷暑瞬间变成了腊月寒冬。隆公公道:
“你是连皇上也要怀疑?这手谕你是接还是不接?”
杜畿盯着隆公公脸上肌肉抽搐不止,他拳头捏的比刚才更紧,五根指头上的指甲都插进了血肉中,放出斑驳殷红。看得出杜畿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他正在心中做天人交战,只是这交战的结果已经人尽皆知。最后杜畿闭上眼松下脸上的肌肉,他放开拳头弯腰捧起双手,双手却因为被捧过头顶而血色尽无,冰冷如死尸。
杜畿认输了,几个还在地上跪着的言官见杜畿接旨也只得跟着一起站起身来。隆公公见杜畿抬手终于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双手捧起手中绢帛,隆重的放在杜畿手中,然后他道:
“杜大人放心好了,皇上何等英明,怎么可能问不清事情?公道自在人心,孰是孰非孰正孰邪皇上自会断明,杜大人只需稍等,用不了多时宫中便会给大人答复。”
说罢隆公公放下绢帛,然后招呼兰子义道:
“子义,还不速速跟我上车?”
兰子义自然作揖唱喏。桃家兄弟与兰子义换了眼神便牵马转身去护送自家两辆车,兰子义则迈着轻快的步伐随同隆公公一起上车。
杜畿和几位御史大人起了大早点起人马兴冲冲的来到城门前接人,可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却被隆公公硬给挡回去,现在几位大人只能眼睁睁的目送这个大太监带着兰子义遁去,这种屈辱感扫尽了杜畿他们的颜面,杜畿更是恨得要咬碎钢牙。
隆公公的车队与仪仗终于远去,杜畿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他捏紧手谕猛力高举,一心想用力砸到地上把这片破布摔个粉碎,可当他把手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却没有将手挥下,杜畿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许久,旁人以为他抽了紧赶忙上前询问,可他们哪里知道杜畿心中的痛。慢慢地杜畿放下手来,他展开绢帛重新将其叠放整齐,然后安安稳稳的放入怀中,他抬起头,望向车马前行的方向泪流满面,他哽咽道:
“臣杜畿叩谢皇恩!”
隆公公与兰子义上车后车队便点头开拔,兰子义虽知隆公公是来救他但兰子义并不知隆公公的底细,故而他上车之后也不多话。倒是隆公公自己,上车后便完全放松下来,自己品茗的同时还叫车里伺候的小太监也给兰子义看茶。待兰子义喝过茶后隆公公问道:
“味道如何?”
兰子义放下茶杯笑道:
“茶水细腻,涤荡唇舌,回甘香浓,口鼻之中好似烟云缭绕,久久不绝。好茶,好茶。”
隆公公笑道:
“我喝的自然是好茶,这茶鱼老哥那也有,你喝着舒心去问他要就可,我就不给你了,免得老哥他多心。“
兰子义点头道:
“多谢公公指点。“
隆公公道:
“多谢我指点?仅是指点而已?“
兰子义闻言抬头道:
“子义还得多谢公公救我性命。“
隆公公哈哈大笑,他被兰子义的话逗乐了,他道:
“救命不至于,他们杀不了你,我只不过救了你的面子而已。“
然后隆公公又品了一口茶,他换了个语气好似有事绕上心头,他道:
“卫侯你也看见了,这几天京城就这样,满朝大臣各种奏章、弹劾都能汇成海把司礼监给冲跑了,大人们的矛头都指的是鱼老哥,老哥他这几天连门都不敢出,可是窝火。“
接着隆公公瞥了眼兰子义,他道:
“卫侯可知大人们因何时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