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日也在金陵城中走,为何没发现来了许多灾民?”
舟子道:“姑娘,据说金陵守备不让大家进城。都在四门外安营了。大家推举了几个领头的,来找金陵守备请愿了。据说这几日便要给回信。”
元冷竹回想着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节,养父告诉她说富春江上 的老邻居要来了。可时隔多年,她当时并未在意,现在她也实在想不起来了。
若不是路上被穆明泓截住,她此刻已经到家了,这个疑问也就解开了。
她一上画舫,却见宁玉穹站在那里等她,白玉波也站在她的身旁。她扇子轻摇:“呦,我们大忙人回来了啊?”
似乎来者不善。
元冷竹看白玉波不阴不阳的模样,行个礼,微笑道:“白楼主,我也是为了曲会奔波。若不是白楼主突发奇想,又要改换规则,这几日,我本可以和玉波楼姐妹们多磨合一下端午我们出的曲目。”
白玉波扇子摇得更快了。她暗中联络了几个乐届耆老,打算暗中加进去一项新规则,预备到时候叫元冷竹好看。
没想到文书被发现了,支持元冷竹的众人,这几日正在因为这件事争吵。
白玉波笑着道:“呦,姑娘还记得你姐妹们的曲目啊。你的琵琶练得如何了?三弦和鼓点呢?有没有去学个筚篥还是唢呐啊。我想想,到底新加的乐器比试是哪一种,定给你挑一个你会的。”
元冷竹微笑道:“我师父诸种乐器皆精,我跟他学个皮毛,就够用了。多谢白楼主关心。”
白玉波突然笑得十分开怀,道:“对了,方才金陵守备下了帖子,明日金陵守备为太夫人祝寿,全金陵的闺秀才俊皆要去。我们玉波楼也要去出堂会。姑娘这般忙,我就替你回绝了,让别人去了。”
元冷竹心中一惊,居然就是明天么?她这几日不让自己去想,没想到居然就是明天。
白玉波一直静静盯着他,看她此刻神情微变,立刻明白她也知道了。
她笑着用扇子捂着唇道:“肃王也要去。听说守备大人要趁着这寿宴,给肃王说媒呢。听闻肃王尚未有正妻,正堪与我们江南女儿相配呢。”
白玉波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元冷竹此时的脸色。可惜这死丫头太过淡定,她看的不过瘾。
却见元冷竹的神情已经平复,微微一笑道:“多谢楼主体恤。那就让旁的姐妹去看这热闹吧。我也可以多练练筚篥啊,唢呐啊,琵琶的。”
白玉波见她一派坦荡,竟看不出丝毫难过的痕迹。她笑着转身,死丫头有你哭的时候,看你现在嘴硬。
白玉波一走,宁玉穹忙挽住了她的臂膀,“你又吃酒了?怎么吃了酒身上还这般凉?来,我让他们给你做碗醒酒汤。”
元冷竹被宁玉穹拉进了她的房间。她打发小丫头给元冷竹端醒酒汤去。
元冷竹知道宁玉穹是在担心她。她小声道:“姐姐,我不喜欢肃王。他娶谁我都不在乎。”是,今生她真的不在乎了。
宁玉穹看着她,眼神悲悯,为她伸手理了理额发,轻声道:“记得我从前跟你说什么了么?守住心,就守住了自己。守住了,就没人能伤得了你。”
元冷竹忽然很想问她。前世她也问过,可是前世她不懂宁玉穹的话,也没有做到,今生她却能听得明白了。“宁姐姐,你为什么嫁洛亦寒?”
前世宁玉穹说,洛亦寒哪里都好,为何不嫁。今生她会回答她什么?
宁玉穹望着她,收敛了微笑,露出眼中的凄然之色来。
“阿竹,你虽然在疍户人家长大。可你不是疍户。齐福大伯写明你是收养。你是民籍,不是贱籍。你不懂贱籍能做的选择有多少。能嫁给洛亦寒脱籍,是我最好的路。”
元冷竹伸臂抱住了宁玉穹,心中一痛,“宁姐姐,若你不喜欢他,别急着嫁好么?他不是良人。你信我,我会有法子帮你脱籍的。”
宁玉穹也搂着她安慰道:“不要担心,总要等你参加完曲会,我才走。现下道路不通,洛公子也回不了京。”
她将元冷竹的头从自己肩上抬起来,凝视着元冷竹的绝丽容颜,“阿竹,肃王也不是良配。他那样的男子心中只有大业,没有情爱。”
喝了醒酒汤,元冷竹回到自己的房中。一推门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她吓得正要大叫,却听到了熟悉的低沉悦耳的嗓音:“你去哪儿了?”
元冷竹没想到穆明泓居然在这里等她。
她凝视着他。明日宴会上,他就会碰到他真正喜欢的人。今生她不再强求,那他自然也能得偿所愿了吧。
借着满月的月光,只见他将桌上的琴匣打开,取出一架暗红的古琴来。琴身木纹极美,通身没有一丝装饰,十分素雅。
他凝视着她道:“这是伯牙所用的琴,号钟。现在它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