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窗户纸险些就要被纪宣灵捅破了。
可他到底没有迈出这最后一步。
“皇叔,你可真会叫我为难。”纪宣灵叹道。
既怕他一声不吭什么都藏在心里,又怕把人逼急了跟他翻脸。
纪宣灵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这辈子所有的犹豫不决,只怕都用在他皇叔身上了。
云幼清低着头,脸上神情看不真切,深吸一口气后缓了缓心神,一把将人推开了。
“陛下这样,也很叫微臣为难。”
纪宣灵觉得他不解风情,云幼清只觉他无理取闹。
二人对视半晌,最后还是纪宣灵率先败下阵来。他无奈一笑,主动认了错,“朕只是听说吕大人给皇叔送了份大礼,所以实在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大礼竟能入皇叔的眼,并非有意戏弄。”
云幼清狐疑地看着他。
不论有意无意,反正都已经戏弄过了,而且不止一次。他还能追究皇帝的罪责不成?传扬出去,都不知谁更丢脸一些。
他拢了拢衣襟,瞧着一派镇定,“陛下总是这般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实在很难叫人信服。”
纪宣灵趁机表明真心,“可朕却相信,皇叔是站在朕这边的,对吗?”
他没有向云幼清追寻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皇叔并非急色之人,甚至可以说是清心寡欲,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身边都没个伺候的人。”纪宣灵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拒绝地伺候他穿上衣服,“吕大人若要讨好你,送几个美人过来,实为下策。与其说讨好,倒更像是在明目张胆地安插眼线。”
“这样看起来,皇叔同吕大人似乎也不是一条心。”
云幼清拗不过他,干脆张开双臂任他施为。只是在纪宣灵借着替他穿衣服的理由而过分接近时,呼吸还是停滞了一瞬。
“怎么了?”纪宣灵明知故问,弯着眼看他。
云幼清退后两步,同他拉开距离,坦荡道:“臣与吕大人一向泾渭分明。”
关于他同吕源的关系,纪宣灵曾问过一次,那时云幼清含糊过去了并未明说,大约是觉得说了也未必有人信。
“谁人不知左相事事皆以摄政王为先,皇叔却说与吕大人并无干系。两种说法如此大相径庭……皇叔,朕可以相信你吗?”
或者说,他在不在意自己的信任。
云幼清的反应一如既往,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陛下愿意相信谁是陛下的事。”
又是这样。
纪宣灵自嘲一笑。笑自己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仍不死心地要问这么一句。
“这话真不像是从一个权臣口中说出来的。”纪宣灵道。
他这副看淡一切,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当真是一腔孤勇,叫人咬牙切齿。
可恨至极!
若换做从前,纪宣灵早就愤然离去了。
那时他尚不知云幼清存了死志,准备牺牲自己来成全他,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半是斗气地同他作对。如今想想,只怕他的不满,他的愤恨,都在云幼清的算计之中。
纪宣灵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对着他笑容灿烂道:“不过,皇叔是朕最亲近的人,朕不信皇叔又能信谁。”
云幼清眼中划过一丝惊讶,随即毫无感情地应和道:“多谢陛下信任。”
纪宣灵心里始终是憋着一股气的,但他没忘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前几次对皇叔多有得罪,今日来,是想请皇叔吃顿便饭赔个不是的。”
“不必了。”云幼清觉得一点都不方便。
自从上次在含章殿被纪宣灵偷亲了之后,他就对进宫这件事开始有了莫名的抵触。即便他总是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模样,心绪却早在不经意间被搅乱了。
云幼清有些招架不住重逢后纪宣灵的主动和热情,这让他感到处处充满了变数。
“皇叔若不愿进宫,听说天香阁的饭菜不输御厨,明日午间我就在那里等你如何?”纪宣灵像是没听到他拒绝的话,又猜到知道他不愿进宫的心思,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时间地点。
愿不愿意来,便只看他自己的意愿。
“至于吕大人送来的几位美人,今日就不看了,想必皇叔对她们也不感兴趣。”
这话就像是专门为了印证先前说的那句“不信他又能信谁”,说罢便真的离开了,没再管那几位或许别有目的的美人们。
云幼清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这样的纪宣灵,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未曾变过。
但不论如何,总是这样偷鸡摸狗,夜半翻墙,实在太不像话了!云幼清忍不住又操心起来。
翌日早朝,云幼清依旧告假,若不是头上还安着摄政王的名号,每日这般钓鱼赏花,倒像个闲散王爷。
纪宣灵急着出去等皇叔,没功夫再听左相和右相那两伙人又为些无意义的内容吵架,索性发了通威风,两边各打一棒后便散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