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身后和身边不断有人体被击穿的声音,有惨叫、求救、哀嚎,宁无非满头大汗,眼冒泪花,根本不敢回头,也许就是回头耽搁的这半秒钟,就会轮到自己。
她眨了眨眼,眨掉眼泪,视线清晰起来,却又发现一件骇人的事情。一块黑色的薄膜正沿着上空铺展,所有撞上薄膜的人都被狠狠反弹回来,摔在地上。薄膜还在蔓延,渐渐地堵住门口,所有人都狂抡双腿跑得快要原地起飞,朝着最后的希望曙光狂奔。
四个、三个、两个……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宁无非猛地挣脱乔姬的手,在乔姬惊愕回眸的目光中,将她往最后的窄缝里狠狠一推。乔姬跌摔出去,仰躺在地,黑色的薄膜覆盖填补窄缝,最后的视野里,宁无非被追击而来的黑线贯穿胸口,膝盖弯曲,跪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血,面孔苍白地抬眼,朝她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非非!”
乔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茫然无比,只有心脏在看见那个笑容时忽然刺痛一下。她想冲回去,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扑上来将人按住:“冷静,冷静!我们会想办法的!”
四周早就围满了警车,红蓝的车灯交织闪烁,周边拉了黄色警戒线,却挡不住围得远远地看热闹的人群,警笛呼啸,气氛紧张而嘈杂,救护人员拿着毛毯围上来,将她紧紧裹住,带到临时搭建的医疗中心内。
乔姬神色恍惚,有人往她手里塞了杯热水,她就捧着水杯发呆。直到一个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抬眼,看见一对夫妇冲过来:“乔姬,我家非非呢?我们非非怎么样了?”
乔姬看见他们,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宁叔叔,越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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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黑线贯穿的一瞬间,十分神奇的,她的第一感觉不是痛,而是冷。
宁无非低下头,看见黑色的尖刺从胸口刺出,伤口大概硬币大小,血跟被堵住的水龙头似的飙溅了一会儿,接着就潺潺而流。一种古怪而神秘的力量从尖刺上传来,无情而高高在上地掠夺生命,是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冰冷的蔑视,让人想起黑暗,或者深渊。
宁无非张合着苍白的嘴唇,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古怪的力量在强势掠夺她的生命力,仿佛一把毒焰在胸腔烧灼,越烧越深,越烧越旺……然后,它触及到了最深处的虚无。
虚无,寒冷的虚无,像冬眠在灵魂深处的毒蛇。这微不足道的入侵唤醒了它,虚无从万载长眠中略略睁开一条眼缝,极致的冰寒以摧枯拉朽之势捣毁黑刺上古怪神秘的力道,黑刺的源头,那高高在上的神秘意志顿时惊骇欲绝,自断触手,匆匆缩回。
宁无非早就失去意识了,黑刺一断,她就倒在了地上,像个死人一样安静地躺着。
死人,‘她’是死人,周围躺着的也都是生机断绝的尸体,此刻,这家往昔无比热闹的人类商场,变成了真正的死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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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朔言掀开压在肚子上的货架,呛了两口烟尘,翻坐起身。他摸了把额头,果然血淋淋的,天花板砸下来的时候蹭破他一块头皮,还挺大块儿,真担心以后这块就秃了。不仅头皮,他浑身都疼,脚脖子崴了,还断了一根肋骨。
朔哥啐了口唾沫:“最好把姚贵那老王八蛋一块儿砸死,要不然真对不起爷爷受的这罪。”
他找了根钢筋,把自己撑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烟尘漫天,光线更加晦暗了,无差别攻击的黑线几乎弄塌了半个商场,地形全乱了,朔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可能在一楼,也可能正站在二楼的天花板上。四下望望,选了个直觉上最对的方向离开。
崎岖不平的地面和倒塌的货架给不便的腿脚造成莫大阻碍,朔哥爬过一块翘起的地板,绕路碎成两半的雕像,脚掌触碰到平坦地面时,他感觉自己踩到了水。原来他来到了喷泉附近,喷泉池子被砸开一角,里面的泉水汩汩涌出,浸湿了地面。
那他岂不是回到了黑茧附近?朔哥一惊,抬头看去,却见喷泉上方空荡荡一片,只有厚棉絮似的茧衣覆盖在喷泉上方。这个认知不仅没有令朔哥心情放松,反而更加严阵以待。
茧不见了,说明里面的东西出来了。单是黑茧延伸出的黑线几乎就将所有人杀光,那从核心的茧中孕育出来的东西……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朔哥打出生以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此刻却由衷脚底发寒,只想快点离开。就在此时,他感受到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就好像地震前夕大规模迁徙的兽群,连他趿拉在泉水中的脚步声中也掺杂了别样的响动。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跑出来,朔哥正要挥棍子,却发现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的那个警察。
单飞远远看见他,疯狂挥舞双手:“快跑……又出来了!”
“什么??”他声音嘶哑,朔哥乍一听没听清,扯着嗓子问了一遍。不过用不着单飞再补充,很快朔哥也看清了追在警察后面的那一群黑压压的影子,大骂一声卧槽,杵着棍子连滚带爬往反方向狂奔。
僵尸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