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有什么东西从它脸上掉了下来,咕噜噜碾过泥水,滚到宁无非脚边。宁无非低头一看,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正凶狠瞪着她!
“啊!”
宁无非浑身冷汗地惊醒过来,猛地从躺椅上坐起。虞医生立刻端上放温的花茶,宁无非眼中浮现极深的恐惧,打翻花茶,跌跌撞撞跑出心理诊疗室。走廊上,来往的护士病人惊讶地望着她。宁无非这才有了一点实感。后背贴着墙壁滑下来,抱住了自己膝盖。
虞医生追出来,歉疚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醒过来了。我没想到你被这些奇怪的噩梦困扰多年,反应还是这么强烈,对不起。”递上纸巾给她擦汗。
宁无非疲倦道:“虞医生,麻烦再开点我常吃的那种药。”
虞医生惊讶道:“不是上次才给你一瓶吗?”
“已经吃完了。”
虞医生正色道:“是药三分毒,安眠类药物你消耗得太快了,迟早成瘾。我不能这么不负责。”
宁无非没有说话,虞医生顿了顿,这才发现她的眼睑下方一片乌青。叹了口气,妥协了。
半小时后,宁无非做完后续诊疗,离开医院。玛莎拉蒂停在门口的树荫下,司机问:“二小姐,回学校吗?”
宁无非点了点头。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校园笼罩在热蒙蒙的暑气里,树蝉追着最后一点夏的尾巴,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宁无非回班时,正经过一楼的练习室。校园文艺汇演在即,芭蕾舞社的成员在里面压腿。宁无非别有用心地往里面瞥去,一眼便看见了她。
人群中最耀眼的女孩儿。舞服束裹着一段柔韧的腰肢,曲线婀娜柔美,恰似江南小巷中那一畔漾漾碧水。她不像宁无非,浑身瘦得没几两肉,整个人呈现一种丰腴健康的美,肌肤泛着珍珠细腻的柔光。长相非常甜美,巴掌大的小脸上镶嵌着娇艳的五官,朱唇微喘,琼鼻冒出细汗,就像一朵浸泡在蜂蜜里的玫瑰花苞。
宁无非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偷偷地看她。看她天鹅般仰起的脖颈,看她伸展开的修长手臂,看她踮起脚尖旋转,凝聚全世界的光。
其中一个社员转身时差点发现她,宁无非连忙弯着腰,藏到了练习室的窗户下面。书包被她抱在怀里,宁无非从里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告白信来。一周前就写好了,现在还没送出去。说不定直到毕业那天,她都没有给乔姬告白的机会。
难怪祁瑶瑶和祁蕊蕊骂她怂货,说不定自己真的就是。宁无非不禁忧愁起来。
练习室内的乐曲不知何时停了,芭蕾舞社的成员们在下课前有一小段休息时间。宁无非把告白信塞回书包,正要离开,窗户忽然开了,一杯陈茶从头顶泼下来。
宁无非:“……”
乔姬被吓了一跳:“呀!非非!你怎么躲在这里?”
女孩们笑嘻嘻地挤来窗边看热闹,宁无非拨弄掉头顶的茶叶,脸颊烧得通红。乔姬赶她们:“去,去去。”
乔姬又朝她招手,笑意盈盈,跟招小狗似的:“非非,你跟我去换衣室换件衣服,我正好带的有多的。”
下课铃响,芭蕾舞社的成员们一窝蜂跑了个没影。狭窄的换衣室内,就只有她们两人。宁无非捂住心脏,暗骂:别跳得那么厉害,她都要听见了!
一张草莓粉的毛巾遮住她的头脸,乔姬十指纤长,力道温柔地擦拭起来。
宁无非染了发,头发是焦糖色的,虽然学校规章不允许,但只要不过分张扬就没事。宁无非的发质细软,从乔姬的指间滑过,好似一片凉水掠过。
她胸前的软绵,也跟着帮宁无非擦拭头发的动作而轻轻颤晃。宁无非看了一眼,匆匆低下头,心虚地咳嗽一声:“对了乔姬,我妈妈让你周六去我家吃饭。”
乔姬犹豫了下:“我会叨扰到宁叔叔和越阿姨吗?”
“怎么会,我妈妈说,你是她最有天赋的学生,她高兴还来不及。”
宁无非的妈妈是芭蕾舞演员,曾经教过乔姬一段时间。乔姬的家庭条件十分困难,家里还有六个弟弟妹妹,她是长姐,原本上高中后就要放弃跳舞的,是宁妈妈资助她到现在。
宁家在市一中有个助学项目,资助了许多贫困生,其实是宁妈妈特地为乔姬成立的。宁家人都知道。但宁无非没有告诉过乔姬。
宁无非换上乔姬的衣服,胸口处大了不止一码,而且有些旧了。宁无非往下扯了扯,只觉得自己被一股甜香包裹着,心情像浮在了绵软的云端。
“对了,数学老师让你下午去他那里拿周考试卷。”乔姬把杂物收进储物柜中,想起什么似的,提起道。
“班长呢?她不去吗?”
“班长……”乔姬的手指迟疑地停在了柜子上,过了一会儿,才转身面对她道,“班长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