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洛身体一震,沉默良久,最终再次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一枚铜币,放在另外的三枚铜币之中,然后面向那双盲老者曾经蹲坐的雪地,弯腰拜去。
“四枚铜币,已为小洛全部,拜谢先生点拨之恩!”
那编屐老者绝非鬼魂所化,他身上没有鬼气。
张小洛对这一点极为肯定。
梵海这几日似浑浑噩噩的,脑海之中始终有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对着自己轻声细语。他帮自家阿妈收拾好做完的祭品,将阿妹米吉伺候睡下,又把自家的几座冰屋之内的粪炭小心封好,才回到自己的冰屋之内躺下。
“梵海……”
屋外响起了寒风的呼号,似隐隐夹杂着对梵海的呼唤,传入冰屋之内。
梵海翻身将兽皮被盖在头上欲尽快睡去,可任他百般努力,却始终难以入眠。
屋外的寒风刮得更凶了,门口那用来遮挡风雪的厚厚门帘不时地被寒风吹起一角,又重重落下。门帘四周的铜铃不时发出一阵杂乱的“叮当”声。
“梵海……”
呼唤声又起。
梵海猛地翻身坐起,在漆黑的屋内静心聆听。
除了屋外寒风夹杂着大片雪花的呼号声,门帘敲打冰墙发出的低沉的“砰砰”声,杂乱的铜铃声,以及屋内被封的粪炭不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再无任何声音。
梵海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再次躺下。他不由得想起了前往冰雪城的阿爸,想起了与阿爸同行的张小洛,想起了冰雪城的神庙,想起了冰雪城内的雪玉楼……
“梵海……”
一声极为清晰的女子轻唤声自屋外传来,梵海再次坐起身,微一思索,穿上木屐草鞋,伸手拿过旁边的兽袄,起身走出门去。
在大片雪花飘落的小路尽头,梵海看见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女子。女子脸上有着淡淡的忧愁之色,待看到梵海出门,忧愁之色尽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梵海,你来陪我看星穹了吗?我还以为你从此不再理我了呢……”
女子的话语传出,梵海竟缓缓地朝着女子站立的地方走去。随着梵海的前行,他面前那凛冽的寒风,纷飞的雪花,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梵海与青衣女子并排坐在小镇边缘处那高高的雪垄之上,一起抬头望向暗青色的星穹。
星穹阴暗,竟无半颗繁星。
“原来你住在这里啊!梵海,让我好找,以为你故意避开我呢。你们这里我不常来,这里的小家伙们似乎也不太听话,所以……这次我们可能看不到星穹了。”
名叫嫣雪的青衣女子仰望着那被风雪遮盖着的天幕,不时地挥手拭去在她眼前似调皮跳跃着的雪花,略带忧伤地说道。
“嫣雪,你从冰雪城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同我一起仰望星穹?”
梵海似记起了冰雪城仰望星穹的一夜,收回仰望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这个忧郁而又温柔的女子。
“嗯!以前阿婆还在的时候,我就喜欢依偎在阿婆身边,跟阿婆一起仰望星穹,那时的星穹好美啊!可自从阿婆离开以后,咱们雪域的星穹就没那么美了,也再没有人陪我一起看星穹了。你是除了阿婆以为,唯一陪嫣雪看星穹的人,嫣雪喜欢有你陪在身边的感觉……”
青衣女子说着,那如冰晶般剔透的双目之中,竟有泪珠滑落,可没等泪珠淌下,已变成透明的冰珠,凝结在那张如泛着冰雕般光泽的俏脸之上。
望着眼前垂泪的女子,梵海那萌动的心融化了。他望着女子的双目,对着苍茫的雪域,许下了让他铭记一生的誓言。
“如你喜欢,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重新看到最美星穹的那一天!”
青衣女子开心地笑了,她将头低下,那冰冷的双唇,轻轻地吻向了梵海。
良久之后,青衣女子依偎在梵海的怀中,静静地感受着这个雪域少年那令人迷醉的胸膛。四周的飞雪似停歇了下来,甚至连那常年充斥着整个雪域的冷冽寒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