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刃屈指轻轻叩响椅子把手,敛去笑意道:“是洛邑慕容氏。”
话至尾音,他突然想起了太微。
夜色下的与温暖,稍一回想,便令他心潮起伏,浑身发烫。
“罢了,左右不是什么急事,迟些再说也无妨。”薛怀刃长身而起,转过身朝门外而去,“回头再议吧。”又道,“夜深了,你先歇着吧。”
他大步出了门。
又过半响,杨玦方才怔怔回过神来,对着他远去的方向点了点头。
“洛邑慕容氏……”
那就难怪祁远章会不愿意了。
慕容家远在洛邑,山高皇帝远,又是几代传承下来的钟鸣鼎食,即便襄国成了大昭,即便京城动荡,人心惶惶,可洛邑……还是慕容家的洛邑。
杨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般看来,倒是他小瞧了祁远章。想让祁远章退了慕容家的婚事,恐怕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容易。
而且老头子近日已经收敛许多,想来是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就对慕容氏大开杀戒。
杨玦蹙了下眉,往后一倒,躺了下去。
门外已经夜深,薛怀刃走后便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这国师府深夜里安静得简直像是鬼宅。
哪怕灯火通明,也没有什么人味儿。
焦玄用罢了宵夜,便拄着他的蛇头拐去了国师府角落里的一间屋子。那屋子周围草木葳蕤,茂盛得让人不知下脚。
他行至附近,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六皇子好些了?”
薛怀刃略一点头,走到了他身侧。
小径不过两尺来宽,二人并排一站,便站得满满当当,再不能过人。道旁全是花草,挤挤挨挨,开得秾艳芬芳。
焦玄慢悠悠提起拐杖,将一朵盛开中的鲜花碾进了泥土里,口中低声道:“不管怎么看,这人同花草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人也好,花也罢,不论开得多么美丽动人,总归都还是要死的。死了便全成了肥料,生于无,死于无,一点没有不同。”
他低低说着,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同义子探讨什么玄机。
“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实在是太短。”
伴随着话音,小径已到尽头。
尽头处是一盏石灯笼,高而瘦,在夜里散发出昏黄微光,像是一团指路的萤火。
薛怀刃停下脚步站住不动了。
焦玄便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言罢,他命人推开门,走进了黑暗之中。
那洞开的门里便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气,混杂着花香也遮不住的腐臭味。
薛怀刃背过身,面上平静无波的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