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玦气过,深深呼吸。
虽然不快,但霍临春所言,的确没错。
他现在去洛邑,只会被瓮中捉鳖。
更别说,他腿上带伤,形如废人,哪里也去不了。
面露苦涩,杨玦抽掉靠枕,躺了下去。
霍临春见他一副死心模样,心中微松口气。他又陪着坐了一会,等到杨玦入睡才起身离开。
回到宫内,他去向建阳帝禀报,将自己和杨玦的对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建阳帝不发一言地听着,听到最后才点点头,吐出三个字,“那就好。”
侏儒小祝仍然跟在他身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果复国军真的打进京城,他们都要死。
宦官和弄臣,死无全尸,才是寻常。
但霍临春并不想那样死。
离开御书房,重新从仲春回到严冬,霍临春在空荡荡的长廊上发了会呆。建阳帝虽然性情古怪,难以捉摸,但对六皇子委实不错。
在这种节骨眼上,他还能分出心思去担忧儿子,可见一斑。
霍临春被冷风吹红了耳朵。
他叹口气,继续向前迈开脚步。
如果,他也有这样一个爹便好了——那样,他大概便不会站在这里。他也能和世人一样,平凡长大,娶妻生子。
但从来没人那般担忧过他。
想着想着,被自己这莫名的艳羡之心逗笑,他扬起嘴角,发出嗤笑声。
……
十二月末,又一场风雪。
战况陷入僵局。
墨十娘带着小七来到洛邑。
天气冷,她总犯病,咳个没完。既是行军,她也没什么可做的,桐娘子便发话要她静养。
小七背着个老大的红酸枝药箱,跟了她一路,看着她吃药。
墨十娘嫌她麻烦,说她被桐娘子养了一两年,一点也不像伯府千金了,活脱脱是个絮叨老太婆,仿佛被桐娘子附了身。
见到太微,墨十娘便要丢下小七。
可小七拍拍药箱,不让她走:“五姐还没听过您的病情呢。”
墨十娘摸摸鼻子,叹息道:“你个半大丫头,倒比我娘还能管。”
说完,她忽然一指窗外,道:“哟,那不是无邪么!”
小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是无邪。和她一样,无邪也长高了。他原本就生得很高,如今看起来更像一棵青松。
小七的身量,大概只到他胸口。
收回视线,小七拉开抽斗。
墨十娘道:“你不去同他打个招呼?”
小七埋头翻着药瓶,回道:“晚些再去也不要紧。”
她把药拿出来,递给墨十娘,又去倒水。
门口,帘子微动。
太微从后面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大半年不见,她似乎也老成了些。墨十娘笑笑,把药给吃了:“许久不见,你们姐俩单独聊聊,我也出去转转。”
说是养病,但她哪里闲得住。
太微立在门边,把帘子掀开:“给您安排了个人,您跟着去就行。”
薛怀刃不在府里。
墨十娘想见他,没人带路还真不行。
她披上斗篷,拍拍太微的肩,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