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阳关深处。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好美…好壮观…”
李虎卸下了最后一担粮草,迈着步子走到了城楼之上。
他瞭望着极远处的瀚海戈壁,深深嗅了一口大漠独有的风沙气味,眼中忽地有些湿润。
“嘿!李小子!快去伙房砍柴烧火啊!”
而就在他情绪尤未迸发之时,远处就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朝他大吼。
李虎听着这声音,刚要释放的情绪倏地一顿,脖子猛地缩了缩。
那人叫刘黑壮,是这阳关边防的伙房长。
人如其名,整个人生的又黑又壮,脸色横着一条蜈蚣般的刀疤,从左眼眉角劈刀下颚。
一身膀子肉漆黑到骇人、还带着丝丝暴起的青筋,比李虎以前在戏文里见到西域昆仑奴更甚。
第一次见到刘黑壮时,李虎感觉看到了一头直立而起的黑熊瞎子,那巴掌大的像张蒲扇,仿佛轻轻一捏,便能将自己的脑瓜子拧断。
“发什么愣呢!还不下来!”
许是李虎愣了愣神,刘黑壮的声音便再次从那边传起。
这一次,李虎只得收起了一切心思,朝着伙房处跑去。
“道主何日来带我走啊…”
一边跑着,李虎一边回忆起了当年段真冲霄而起,将他丢在这阳关城楼上的话语:
“你且在此处等我,他们不会为难你。”
那句话刚刚说完,李虎还未有回过神来。
可直到那如同隐身术一般、一直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华光消散之后,李虎才幡然明悟。
他眼睛一闪,就看到了几十把长刀遥遥而指,顿时吓得蹲下了身子。
随后,便是一番仿佛要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翻个底朝天的盘查。
这些驻守阳关的士兵,何时见过一个突然出现在城楼上的普通人?
没有将李虎一刀劈杀,还是看在他独臂且毫无任何修为的份上。
而后的盘查之中,李虎连连解释,将如何与段真一起进入西州,一起踏上城楼说了个通透。
可他迎来的,却是所有士兵的嗤笑:
“你追随太上道主修行?我还是大禅寺首席弟子呢!”
“太上道历来只收绝世天才,你这小子筋骨都未通透,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带下去继续盘问!”
之后,无论李虎如何解释,都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语。
待得漫长的盘问结束之后,他终于解除了敌方探子的嫌疑,而是被作为误闯阳关边境的中土子民,留在了此地开始服役。
大周边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乱闯的。
普通百姓若是浑水摸鱼冲入关卡,轻则仗二十、服役三年,重则仗八十,服役七载。
初犯都不行,只要逮到,必有责罚。
这是与西域百国接壤的边关之地,那一群修邪功魔道的他国之人,无时无刻都在虎视眈眈,觊觎着中土的丰饶浩瀚。
稍有疏忽,便都可能酿成大错,岂容儿戏?
大周的诸多刑罚里,冲撞边关之罚,算得上最重的几例之一了。
不过李虎乃独臂之人,又查明了乃南州人士,故免去了仗罚。
但因为他不知如何出现在了城楼之上,便折中取了个服役之刑,于此处阳关驻守五年。
当下已是第三年了。
李虎回忆着这三年的日子,心有戚戚,但也很快到了伙房。
他与几个同僚打了招呼,便开始了今日夜里的伙食准备。
作为一个从未修行过的人,加上还是独臂之身,他只能够在伙房里给人打打下手。
刷啦!
忽然间,正将柴火升起的李虎,只觉背上一痛,旋即整个人朝前一扑,脸直直按在了泥炭之上。
紧接着,背后便响起了哄笑之声:
“哈哈哈哈!这小子生个火都能摔个狗吃屎,真是蠢货一个!”
“彭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怎么能侮辱狗呢?哈哈哈!”
“哎呀!在下之错!在下之错啊!”
嘲讽、谩骂、侮辱之语,从背后那三个人口里传来。
那讥讽的语气,那玩弄的意味,直直传入李虎的内心深处。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三年以来,这些事每日都在发生。
他也曾愤怒过,反抗过,斗争过,但这三人似是有些许修为在身,拳脚间竟然能毫不费力地将自己击倒。
往往一拳下来,痛的自己眼底发黑、头冒金星,可事后一看伤痕,却空无一物。
痛苦落到了实处,却连一处淤青都没有。
即便闹到上头,也检查不出他的伤口。
感受着脸上被泥炭印入,李虎紧了紧右拳,终是松开了。
“火生好了。”
他站起身来,转过去朝着三人露出个勉强的笑容,仿佛刚才被人恶意一撞的事,从未发生。
“生好了?”
三人中,那个彭姓男子忽地眼底一闪,径直拿起了水勺,将一捧水倾灌而出。
他叫彭勇,亦是这群人的领头。
刷啦!
刚刚燃起的柴火,霎时一扑而灭。
“哎呀!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怎可将水打翻了!”
彭勇将水勺扔到李虎脚下,故意做了个夸张至极的动作,旋即,再次捧着腹大笑起来。
周遭两人,亦是露出嘲弄笑意,与彭勇一同而笑。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