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岚境内,渺烟城,蒙蒙残雨笼晴,眼看着临近晌午,这淅淅沥沥的微雨才有了将停的趋势。
城外不远处,一辆简洁素雅的马车缓缓驶向城门,马蹄踢踏,车轮辘辘。
车厢内,白衣男子身姿端正,静默而坐,而他身旁的小女孩却像个木偶人一样,随着马车的颠簸,身子懒懒散散的往旁边一斜,靠在了男子身上。
再一个颠簸,“碰”的一声撞上了另一侧的厢壁,原本梳的整齐的发髻也松散了下来,垂在耳畔的几缕碎发被风吹拂着在眼前缭乱飞舞,惹得脸颊和眼睛痒痒的。
小女孩靠着厢壁,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在上面一遍又一遍的画着圈圈,忽听车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大人,姑娘,渺烟城到了。”
小女孩疲惫暗淡的眸子里蓦地燃起光亮,上前一把撩起车帘,清澈灵动的墨色双眸乎眨乎眨,好奇的打量着外面,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喜与激动:“这就到了?!”
心中暗暗叫苦感叹:可算是到了,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她那瘦小孱弱的身子骨都要被颠散架了嘤嘤嘤……
马车于城门处缓缓而停,小女孩猴急的掀开帘子一跃而下,落地的时候腿还是软的,差点儿就给人跪下了,且好巧不巧的径直踩在了马车旁那滩浅薄的小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湿了鞋子和裙摆,惊的她连忙扯着裙子踮起脚尖,连跳几步到了干净无水的地方,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细雨婆娑,小女孩的发丝上很快便缀满了雨珠,细雨轻啄着脸庞,酥酥凉凉的很是清爽,空气中还弥漫着朦胧雨丝掺杂着些许花草的清香,闻起来令人身心舒畅。
她将手里的伞撑开,将伞倚在肩上,看着眼前朦胧细雨中的青砖石瓦,长街小巷,她的眸底波光流转,记忆渐渐回到了半个月前的那天晚上——
那天,她运气不错。
不过是在树下躲个雨的功夫,那座传闻中百年一现,不论来者,有求必应的洺汐楼,竟好巧不巧的被她给碰上了。
和传闻中的一样,先是寂静幽林间骤然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铜铃声,婉转空灵,耐人寻味。
她循声寻去,只见距她二三十步远的地方,透过层层遮掩的林梢隐约可见一抹朦胧虚幻的高楼影子凌空而现。
那影子被轻纱似的雾气笼罩着,给人一种海市蜃楼般的神秘感,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棱角分明,清晰可见。
悬于屋檐下的那一串铜铃依旧在风中叮铃作响,从未停歇,不过片刻,她的眼前赫然便是一座高耸入云际的楼阁。
那楼阁门窗紧闭,且无半点烛火影,只隐隐可见那匾额上嵌着三字——洺汐楼。
“洺汐楼啊……”
她看着洺汐楼,喃喃着陷入了沉思。
想她这几年间随着师父游历四方寻求凤凰火未果,心灰意冷之下,她本已做好收拾包袱拉着师父回家的打算了,可如今既然在这荒郊野岭碰上了洺汐楼,那不如……
她斟酌良久,又见先前被她远远落在身后的师父迟迟没有跟过来,一咬牙,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冒雨上前敲响了门。
“叩……叩叩……”
寂静的雨夜被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破。
但等候许久,里面却无人回应。
看着面前高耸入云,幽寂昏暗的楼阁,她犹豫半晌,终是鼓起勇气伸手推开了门。
在脚迈进去的刹那间,就见里面蓦地燃起幽幽明火,原本昏暗的楼阁瞬间明亮了起来,并伴随着一阵从楼上传来的,轻微却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她本是披着斗篷的,进来后便抬手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粉嫩的脸蛋来,水水嫩嫩的还带着些许婴儿肥,额前的头发被雨染湿,细密微卷的睫毛上面也沾着几颗晶莹细碎的雨珠,带着一丝小紧张的深邃双眸倒映着烛火恣意摇曳的身影,目光单纯却不懵懂,倒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烛台中明火幽幽摇曳,香炉上徐烟袅袅升起,淡淡檀香弥漫空中,细细品闻,甚至还能切身体会到其中蕴含着的悠远岁月沉淀的醇香。
灵动清澈的眸子乎眨,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一楼的环境很是简洁雅致,墙边摆放着一排精致的雕花柜架,上面放置着许多她从未见过的珍宝灵植,一时间看的眼花缭乱。
“原来…这就是洺汐楼啊……”
她难掩语气里的惊叹,喃喃着环顾四周。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上。
那幅画上画的是几位静坐于树下的女子,像是在赏月,只因离得稍远,她们的面容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些极美的人儿。
一眼望去,只觉白衣清冷,红衣灼目,紫衣淡雅,且她们的怀里似是还各卧着一团白滚滚的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她心生好奇,或者说是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竟鬼使神差的朝着那幅画走近了些,却又注意到了画的边角处还被人写下了两行娟秀的字迹。
她看着,情不自禁的便念了出来。
“浮华一梦间,缱绻度流年……”
话音刚落,便听楼梯上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道:“那是桃源仙留下的话。”
她闻言回头望去,只见楼梯上缓步走下一位面容清秀的青衣小童,个头和她差不多大,皆如同七八岁的稚儿那般。
小童手里端着一盏烛台,正笑意盈盈的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