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男子说话时,他已悄悄笃定眼前这桌边少年非同寻常,因此才生出好奇之心,向他借座。
只是在言语间,已暗自将自身气势融合,而方才白云清与男子二人站立不同,也不答话,正是两人在作一场无声无息的争斗。
“小哥倒是些好本事,看模样可不像江湖中人?”
男子轻笑着接过茶盏,送嘴里一口闷完,不停咂舌品味。
白云清一眼而过,眼中鄙夷顿生,不免有些觉着这男子粗俗陋鄙。
男子咽下口中清茶,发出一声长吟,赞叹道“茶虽不好,这烹茶人的手艺却非平凡,茶香浓而不腻,茶味苦淡中带酣,啧啧啧,且这茶水色泽清澈,岂不为人间好茶一盏?”
言罢,男子似笑非笑地向白云清眨眼示意,那些话语像是在说给店家听,却又像是在告诉白云清。
“是吗?客官谬赞,拙荆手艺粗鄙,当不起这等夸赞……”
店家在一旁收拾碗筷,一听有人夸奖自家手艺,忙带着满脸笑容,谦卑的推脱。
“倒也算得好茶,只是这茶虽好,也只是对品茗人而言,若这茶与酒相混,断然辱没了人间佳物……可否?”
白云清伸手端起另一杯清茶,放入嘴中小酌两口,点首轻抿,一脸享受地道。
男子嘿嘿一笑,递归茶杯,端起自家的米酒,一手顺势而起,一手轻轻推送至白云清跟前。
“茶酒虽不能混为一谈,岂不闻涓涓细流汇汪洋大海,茶酒同源,不过无味水生……”
白云清笑着推诿男子递过的米酒碗,手中悄然运气,加送两分渡气入碗,男子与他僵持着,二人半推半就,你来我往谁也不落下风。
店家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二人往来间,米酒碗浮荡在空中,以二人为中心不断在桌上旋转漂浮,时而与白云清近身咫尺,时而又与男子仅靠毫厘。
只是任由两人如此折腾,碗中的米酒却一滴不露,总以一个奇异的弧度围绕二人旋转。
白云清不由加大几分力度,心海不平之余,也知晓来人有几分本事,欲要与他一较高下。
男子虽面色轻松,但唯有他知道此刻自己面临多大的压力,本见此间少年气度不凡,模样不似人间烟火尘埃,想与眼前之人较量一番,谁知自己算是踢到铁板。
二人僵持越久,白云清倍感轻松,反观男子却是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不一,紧咬牙关,还苦苦支撑着。
“这茶和酒终归不同,茶似天上仙境坠落之玉露琼浆,酒不过世间烟火浑浊之糟糠污水,二者自当不在同一器皿!”
冷冷地几句话从白云清嘴中吐出,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杀机。
声音化为余波于此起彼伏之间,不断悠悠荡荡冲向男子面门。
男子大惊失色,顿感心神恍惚,颇有神思断裂,脑海破碎之感,忙敛息屏气,凝神收心,稳固躁动的丹田与真气,随即悠悠开口道“非也,需知清茶还得濯水烹,浊酒还需清泉酿,人生自路有东西南北,兜兜转转何不是山水?”
白云清听得男子言语,一时间竟恍若失神,眉头紧蹙,心境似有动弹,不觉抬头与之对望。
二人皆知彼此言中意味,都是在雾里看花,借着浓雾打着哑谜,谁人也加不点破。
调整气息,白云清不得不略服来人,虽心头仍有些不满,但思付几许,忽地想起前日销金城与自己相遇的疯和尚,这才不得不对来人印象有所改观。
“转山转水,茶终须雨雾山间,南北有路,酒怎脱尘俗坊镇?”
“哈哈哈哈,若真如此,又何来今日红尘茶肆之茶,往昔天宫仙酿之酒?”
“哦?如此道来,这茶清淡苦酣,倒与酒别无二般?”
“唉,哪能这般相比?酒自有甘醉之人,茶自有甘品之士,山山水水之下,人间烟火之中,吾心安处是吾乡,吾嘴尝时茶亦为酒……”
哐当!
男子夺过空中漂浮的米酒,一饮而尽,抹嘴大笑,豪情满怀地壮声道。
“菜来嘞,客官,你二人是上一处?还是?”
店家端着几道碗碟装好的菜食走上,有些为难地看着二人,杵在桌前,进不是,退不是。
“既来,那何不与这位兄弟一同品尝,也可试试这品茗之人与饮酒之士能有何相同之处?”
白云清点首指着桌面,店家会意收整,将二人所需菜食一一摆放在桌上,随后低首退走。
男子一见菜食具备,一样不差,又见白云清桌边别样,又冲着店家道“店家,在温两小壶好酒,欲想今日尽兴而归!”
“得嘞,客官,稍等!”
说完,也不待白云清动手,左手抓起一块酱牛肉往嘴里塞,右手又拾起筷子,夹了两粒茴香豆。
“嗯嗯……嗯嗯……”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