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岁那会儿。ln
沈弃帮着陆折予抢了桩生意对于那时候的陆折予来说,是站稳脚跟的一大助力。这桩生意陆家叔父的二儿子手中抢来,是一种下马威,也让他们对陆折予记恨的同时将沈弃一并视为眼中钉。
沈家不比陆家只有沈弃这一个独子几代单传下来,又没什么旁支。放在平时,陆家那些人自然不敢动翙阁的继承人可彼时沈弃年幼,看上去已然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让人疑心他什么时候自己死了都不稀奇况且,沈弃是住在他们陆家的地盘并非是在铜墙铁壁的翙阁。
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沈弃杀了再托称是病了,便是翙阁阁主感到不对届时一股脑推到陆折予的身上,岂不是一箭双雕?
左右陆折予平日与沈弃走得最近逃不了干系。
沈弃被那群胆大的陆家旁系追至悬崖边,浑身狼狈右臂被划伤,鲜血淋漓。
陆折予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场面已经平息地上歪七竖八地倒着陆家旁系的人。
原本是网中猎物的沈弃,正坐在一处凸起的大石上,被身边人包扎清理伤口。沈弃脸色煞白惨淡乌发随山风往后飘摇,他表情嫌弃地抖了抖被弄脏的衣衫,此时此刻,他竟然还能去注意这等细枝末节。
沈弃微微抬起视线,看见了陆折予,神色不变,招了招手。
陆折予走过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沈弃不仅是脸色差,还在止不住地轻微发抖。
“见笑了。”
沈弃弯眼一笑,说话声却很平稳,他吃了一颗身边人递过来的黑色药丸,表情顿时极为痛苦扭曲,仿佛对于他而言,这比受伤更称得上沉痛打击。
片刻后,沈弃缓过劲儿来,陆折予才道:“抱歉,我来晚了。”
沈弃轻舒了一口气,看上去简直是刚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人,他摆了摆手,左手瘦弱修长,中指上的碧色圆环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非你来得晚,而是我太有准备,省了一遭事。”
当时,陆折予只以为是沈弃谨慎行事,身边人又足够得力。
数月后,陆折予察觉一些事情的改变,再度回想当初那件事,才发觉诸多不对:若沈弃真那么胜券在握,怎么会放任自己受伤?可沈弃撬动了叔父的利益,以他的聪明,应该能想到会有危险,加以防备,但他反而被逼到了悬崖绝境……然而,陆折予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事情却早已结束。
“才看出来吗?”
听见陆折予的质问,沈弃不慌不忙,只语气中带着惊讶,反而是讶异于陆折予的迟钝,“亏我还留了那么多破绽,以为你直接看出来,我也不必事后再担负些奇怪的风险。”
陆折予着实不解:“你在说什么?”
沈弃擦了擦手,相识以来第一次,亲自动手泡了茶,在一片令人心定的茶香中,他道:“我早料到你叔父家不会放过我,还会趁机通知你,以便栽赃嫁祸你,于是早有准备。但是呢……我不能白白被人算计一遭,就顺水推舟谋了点东西。”
陆折予愣了一会儿,明白了沈弃的意思:沈弃既然被叔父算计,索性将计就计,将事情阵仗闹大,这样才能在非翙阁主动的情况下,理直气壮地出手对付叔父。不会让陆家人以为翙阁插手太深,而陆折予作为世子,也师出有名。
“可即便如此……”
陆折予还有一点不明,“你为何要让自己受伤?”
沈弃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事情已成定局,即便不受伤也照样能达到效果。
闻言,沈弃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自然是为了效果更逼真,对他们下手反击时,再重都能理直气壮。”
陆折予无言以对。
“况且。”
沈弃递了他一杯茶,轻盈的话语乘风而来,“你不是对我更愧疚了么?”
陆折予错手把茶杯打翻了。
沈弃怔了怔,往后靠在椅背上大笑起来,开怀至真,笑到最后还在轻喘着平复,眼底都满是笑意。
陆折予不知道沈弃为什么笑。
正如陆折予不知道,沈弃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而如果是真的,沈弃想让他心怀愧疚,又为什么要直接告诉他?
……
沈弃是个全然冷静聪明的人,很多时候,陆折予甚至觉得他不像是个真正的人,总能在各种慌乱奇特的情况下,保持头脑的清醒,抓住他最想要的东西,实现最初的目的。
那张玉质面具就像是沈弃的伪装,他可以随时调整出各种模样,面对各类人群。
像沈弃这样的人,他将陆折予当做朋友,会有愤怒,会有不甘的质问。可是,沈弃会因为这点随时都能去做的事,糊涂到忘了他最想找到的林寒见么?
尤其是,陆折予回来之前,沈弃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他真的会只是坐在这里品茶,静静地等候陆折予回来吗?
沈弃不会。
从始至终,沈弃与陆折予的对峙都不过是又一次的“顺水推舟”,在陆折予回来之前,沈弃已经打算好了一切。
随行的人按照命令,打算带林寒见去游湖。
临城山水环绕,地方虽然不大,但三面环水,游湖是许多本土和外来人士打发时间的首位。
林寒见被陆家的这些人当做是未来主母一样诚惶诚恐地伺候,在路上她随便多看了两眼什么,领头地位较高的那人便会主动替她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