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怪了,这里家家户户都住高脚木楼,并无深宅大院,若有水牢、樊笼,定然藏不住。
言昭问:“难不成,他们都是拿鲛人泪珠做幌子行骗的?”
凌清越摇头:“不对,那么重的阴气,绝不会是普通蚌珠。再者,这里充斥着水族之气,定有鲛人出没。”
言昭嘀咕:“这就怪了,难道鲛人还自行会游上岸,哭珠子给他们发财?”
凌清越亦是不解:“太蹊跷了,这小小渔村之中,定然藏有大秘密。”
二人正商量计策之时,忽闻高脚木楼后传来一阵痛苦呻丿吟。
若是寻常痛呼便也罢了,那呻丿吟中还夹杂着拍打木板的声响,以及含着啜泣的叫骂声。
师徒二人互望一眼,同时往半掩的木窗里窥去——
下一瞬,忽有一阵海风扑面而来。凌清越只觉得眼前一晃,隐约瞥见有什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看不真切。
他原以为是妖邪,但仔细一探,并无一丝气息。倒是刮过的海风里,尚留着一丝咸丿湿的腥味。
“谁!”
窗扉里,随即传来一声怒喝。
言昭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凌清越护在身后,一手按住腰间短刃。
凌清越忽然按住言昭手背,冲他摇头,示意切莫冲动。
木窗打开时,又听有人惊呼:“泷汐,不可!”
这声音与方才的叫骂声类似,应是来自同一人。
“你们是谁?”
名唤泷汐的男人站在窗后,面有不豫之色。
“我们路经此地,听到窗后有异响,便来一探究竟。”说话间,言昭朝里一瞧,才发觉撞破了人家的“好事”。
那张床榻上,躺着一名“病美人”,凌乱的衣衫间,依稀可见瘦弱无比的胸膛。
这副模样,可不就像被村民囚丿禁的鲛人?
凌清越亦是瞧见了,悄然递给言昭一记眼神。
言昭心领神会,同泷汐笑道:“你家有病人,我们是过路的游医,或许能为其看诊。”
谁料,泷汐回望一眼身后,扬起古怪的笑意:“不用,他不过是嘴上喊疼,其实身子里头早发了大水。”
满嘴虎狼之词,简直不堪入耳。凌清听不得这话,连连蹙眉。
谁料,那人还嫌说得不够多,来回打量凌清越与言昭,蓦然谑笑:
“我见你们也是一对,怎么,窥探我们行乐偷师来了?”
“都是一个样,生得越好看,越爱装正经货色。”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把短刃袭来,擦过咽喉,留下一线殷红。
顿时,男子脸色大变,流露狠厉之色。
“泷汐!”
谁料,那病美人跌跌撞撞跑下床,跪抱住男子双腿乞求道:“不要……不要再杀人了……”
泷汐捏住他的下颔,用力抬起来:“好,就依你所言。”
此番变故教人满头雾水,凌清越与言昭见了,不禁面面相觑。
泷汐拔下短刃,反手掷予言昭:“滚。”
言昭忍他不得,才要上前,却被凌清越制止。
凌清越与言昭道:“我们该走了。”
言昭与他目光交汇,再度心领神会:“贸然打探人家私事,原是我们不对。”
木窗后,床榻上的“病美人”见二人要走,急迫地要说什么。不过,他才开口,便先伏在被褥上咳的昏天黑地。
待泷汐行至床畔,轻拍后背,他竟似见了瘟神一般,瑟缩着躲开。
言、凌二人才转身,身后木窗同时闭锁,不多时,房中又传出啜泣声。
凌清越驻足,再度回望窗扉:“方才,我探到了水族气息。若是再纠缠下去,我担心泷汐要对那男人不利。”
言昭道:“想来床上病弱男子,就是被豢养取珠的鲛人了。”
凌清越却认为,此事或许另有隐情:“鲛族女子纤弱貌美,男子却比寻常人更健硕。床榻上的人实在不像鲛族。倒是那泷汐生得俊美健硕,更似鲛族化人。”
顿时,言昭亦是迷惑不解:“可是,我还从未听说过,世上有鲛人囚凡人为奴的故事。”
凌清越说:“这里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月全食将至,我只怕将有大事要发生。”
言昭认真地说道:“有我在,即便拼尽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听得此话,凌清越终露笑颜:“哪有百年修行的师尊,要徒弟护得周全的?放心,若有万一,我定能护你。”
言昭不同意,恳切道:“不,如果大难将至,定然是我保护你。”
说到这里,二人目光再度交汇,眼底都映着彼此身影。心照不宣之间,无人再争。
凌清越感念言昭之心赤忱,再不似从前暴戾之状,深感宽慰。
言昭却是暗道,哪怕只是多知道一两句剧情,自己也能保护好凌清越。
他们一路并肩而行,各怀着小小的心思,虽不言,却心安。
这座小渔村只有一户人家开客栈,住客寥寥无几,还都是来贩珠的。
柜台前,掌柜是个跛足老汉,满身海腥味。他见得凌清越与言昭,浑浊眼珠竟是瞪直了。
尤其是在看清凌清越容貌之时,他那眼珠子若能放光,恐怕就该堪比夜明珠了。
凌清越暗道怪哉,自这人眼中瞧出名为“贪婪”的神情——他分明是在为一个人估价。
“店家,可还有房?”
言昭不悦,拍了台板道:“我这人天生脾气坏,耐不住性子。”
老汉一怔,黝黑的嘴角扯出谄笑:“有的,自是有的,二位楼上请。”
待凌清越与言昭转身,老汉嘴角往下一撇,神情骤然阴狠。
“凶什么凶,今晚,就扒了你一身俊人皮,给我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