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还在听。
肖恩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敷衍,自顾自地继续道:“雅各布也是,至少在当时,你只消看到他的表情,就会知道他究竟有多迷恋她了。虽然可怜了点,但他们没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萨拉菲尔的出身……罢了,即使不提这些,他们最好也不要在一起,除非雅各布愿意把她的脚砍下来给我。”
“阁下似乎更喜欢自由的生活。”他斟酌着语句,“受到贵族身份的束缚,或许并非是她想要的。”
“是吗?她也不喜欢为贵族服务,但以她在魔法研究上的大手大脚,不这么做就没办法维持兴趣。”肖恩笑了一声,“选择都是相对的,无论本意如何,只要愿意为现实妥协,又有什么结果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那您呢?”
“什么?”
“您看起来并不是很乐于见到这种情况。”
“当然。我刚才也说了,除非雅各布愿意把她的脚砍下来给我。”他撇了撇嘴,“可是哪个丈夫愿意把妻子的双脚借给别人鉴赏品尝呢?还是祝愿我们的领主先生初恋失败吧。”
桑丘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无论阁下和谁产生了什么关系,只要您个人的兴趣还能被满足,其余的您一概不会在意,是这样吗?”
或许是不太喜欢被他这样盯着,肖恩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目光。
俄而,他又笑了起来。
“小鹿骑士,我刚刚是不是保证过不会吃了你?”他说,“其实我忘了告诉你后半句——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吃了你,却无法保证别人不会吃了你。”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几名穿着墨绿色鳞甲的守卫推门走了进来,因为不便于脱鞋,他们走到地毯前就停住了。
桑丘看到了他们的披风扣,上面印着一只灰色的猫头鹰,这是卡文迪许的家徽。
“肖恩先生。”领头的那位恭敬地朝他行礼,“您刚刚摇响了传唤铃,请问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您效力的?”
传唤铃……桑丘后知后觉地看向肖恩左手边的银色铃铛,他本以为那是用来呼唤仆从的,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上面有刻着几个欧甘字母,散发出如雾气般淡薄的蓝光。
“请将这位骨甲种的骑士带去见领主大人吧,不要太粗暴,他是客人。”肖恩说,“另外,请代我向领主大人转告一句话,就说‘灰蓝眼睛的雪鸮回来了’。”
“肖恩先生。”桑丘本能地按住了枪柄——霎时,刀剑出鞘的声音接连不断,一把把银白色的尖刃都指向了他的脑袋。
他有骨甲防护,要强行突破这种情况并不难,但理智告诉他不要卸下那张皮革。
他看着肖恩,试图从那张脸上探寻出微笑以外的东西:“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必激动,小鹿骑士,不会有什么事的,你现在拔枪才是真正的添麻烦。”
肖恩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旁边的守卫把武器放下。
“你的阁下离开前不是告诉过你吗?她早就做好了这段时间里领主大人会找上你的准备,我只是顺势点了一把火。”他食指抵唇,笑容神秘莫测,“至于原因,她不是已经告诉你了?肖恩·伍德由一半的嘴碎长舌妇和一半的恶毒骗子构成……当然,她说得也不全然正确,我其实很少说谎,只是喜欢省略一部分的叙述而已。”
桑丘不喜欢这种被人裹胁的感觉……但有一点对方说得不错,被卡文迪许找上或许是一件麻烦事,但阁下至少对此有所准备,若他和坠星城的守卫产生冲突,才是真真正正的坏事。
他只好屈从,示意自己会跟随侍卫们离开。
“肖恩先生,其实您很讨厌我,对吗?”
“别想太多,小鹿骑士,我并不是在针对你。”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肖恩脸上的笑容依然温柔而亲切,“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游戏,而你只是一个小道具,就像这枚传唤铃一样。”
桑丘原本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此刻他的内心其实非常平静。
“先生。”推门离开前,他这样问道,“您对阁下的迷恋,真的仅仅是因为她的脚吗?”
“当然。”这一次,他回答得很顺利,“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桑丘心下了然。
如果说伊顿是长得像孩子,那么肖恩·伍德就是心里还住着一个孩子。
夏恩和娜恩——他的兄姐总是因为冲突而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好过,但当对方真正受到伤害时,他们又会成为彼此的保护者。
肖恩和他的兄姐并不一样,他用木刺扎破萨拉菲尔的手掌,当对方因为流血而怒视他时,他感到格外快乐,便以为那血与怒火就是他想要的。
他早已不是一个男孩,却仍不明白……那片刻的快乐或许是真切的,可那木刺、血与怒火也是真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