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现在还处于被代理人追杀状态的他和空蝉而言,或许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楼的高层与高层、高层与低层间通过马路、轻轨等形式相互联结,既便于躲藏,又容易移动。原本他们打算转移到新区域,就是为了能在面积更大的地方和代理人打游击,争取时间查清冢石凶案的真相。
他发现空蝉并没有回话。转过头一看,只见她正远远地望着那些楼房愣神,眼珠子连动都不带动一下。
“怎么了吗?”物哀试探着问道。
“不……没事。”空蝉只是嘴上应答着,眼神依旧没有离开这些略显年代感的楼房。
物哀抓了抓自己的辫子,只觉得和空蝉间这种有上句没下句的对话令人煎熬。现在也已经是深夜时分,在区域边缘处蹲守一晚上,好不容易来到了新区域,或许稍作歇息才是明智之举。
“随便找栋楼的高楼层休息吧,明天再探索。我们轮流放哨,你不放心的话睡觉时可以保持变身状态,用蝎尾护身。”物哀提议。
空蝉的注意力终于从神游中抽离回来,匆忙地点点头表示赞同。似乎是正南区的景色令她有点慌神,她的烟瘾再度冲上脑门,从身上摸出一根香烟,向物哀借了借火。
“边找休息点边谈谈案件的细节吧。”空蝉呼出一口烟圈,手指轻微地颤颤,把烟灰抖落在地,“第一天下午,我和冢石见面是在一栋很破的楼,但相比约定的时间,他迟到了很久,神态明显有些不自然。”
烟圈还没飘散到物哀身边,他就已经被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这种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
但空蝉没有说话,只是猛地冲他摆摆手,原本缓和的面色明显在几秒内急转直下。
物哀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见她屏住呼吸,用手势暗示他不要发出声响,然后又指了指地下。
物哀很快懂得了她的意思,把自己的竹刀尖端顶着地面,右手握着刀柄感知刀尖传来的震动。
震动……震动……
没有错,是震动。
——下水道里有人。
他们没再做任何沟通,轻捷而迅速地冲到距离最近的井盖边,翻身跳进了下水道中。
沙。沙。沙。
下水道里依旧潮湿而恶臭,幽绿色的灯光下根本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隐约传来诡异的脚步声。
空蝉对身后的物哀比了个“跟上来”的手势,默默变身成了双尾蝎,两条仿佛有自主意识的蝎尾摆在最前方,同时起到警戒与探测的作用。
沙,沙,沙。
他们几乎不发出声响地前行,离井盖的光源越来越远……在前行十几米加上绕过拐角之后,整个空间的光源便彻底只由墙壁左右的灯台构成。
沙沙沙。
脚步声越来越近。要来了。
物哀握紧了竹刀,做好了应战准备,现在只等空蝉的蝎尾有反应。尽管蝎尾目前还没探测到什么,但一旦发现敌人,它们会第一时间——
——咣当!咣当!咣当!
一瞬间,左右两侧的灯台全都凭空爆裂,碎落一地,整个空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呼啸的狂风迎面冲击着他们的躯体。蝎尾尚且来不及作出本能反应,空蝉早已被强大的风压吹退了数米,脚步声的主人骤然狂奔起来,此刻只与二人近在咫尺!
“刹!!!”
物哀大喝一声,向前突击的竹刀在空气中划出仿佛要吸入一切的漩涡,已经被真空所包裹的刀尖在漆黑中全方位探寻着来者的踪迹!
“——班门弄斧。”
那是一股像通了十道电流般、扭曲得完全辨别不出年龄性别的声音,虚无缥缈得根本没有方位感可言,腐朽空洞得完全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音色。
“……!”
蝎尾也好刀劈也罢,什么都没能命中。仿佛匆匆路过,来者穿过物哀和空蝉的攻防线,擦过他们的肩膀,在强风面前,他们仿佛两粒尘埃,就这样保持着攻击的架势呆立着,任由造风的神秘人在他们身后远去。
飒…………。
穿堂风逐渐停了下来,只留下在漆黑中因震颤而忘记动弹的二人。
来者连一秒都没有停留,有如一阵即下即停的暴雨,在强烈的冲击中出现,又在瞬间绝尘而去。
“……你看清那个人是谁了吗。”
长久的死寂过后,空蝉用低沉到可怕的声音发问。
“没有,人影都没能看清。”物哀用力地把竹刀插进地面,地面随即被捅出了一片龟裂,“你呢。”
“那家伙的确从我身旁穿过,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空蝉的说话声越来越小。
“气息,善意,存在感,这些都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
物哀也有着相同的想法。而且,在刚刚出刀迎击时,他的生存本能一直在隐隐地哀嚎着,仿佛自己在来者的强大面前无从遁形一般。
“……那到底是谁。”
再没人说话。
沉默的肮脏空间里,唯有不安的种子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