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巍峨的刀关约两百米,在通往中原的官道两侧,耸立着两座十二三米高的庞大京观。
据说每座都有三万多颗头颅,来自遗落之地圣战的“理想国”罪民。不是把尸体掩埋,垒土为丘以炫耀功绩,而是直接将砍下的头颅堆码,浇火油焚烧。
一十七年过去了,尘土掩埋,茅草疯长,远望像两座巨大的坟茔。
坟堆上居然长出了几棵小树,枝桠诡异地串了几颗头骨。这并非守军刻意悬挂,而是树苗破土而出,又从窟窿眼里穿过,将骷髅头顶了起来。
倘若走到京观的近前,便可见到苔藓密布,蛇鼠潜行。一张张白生生大口无声地呐喊,一个个黑乎乎眼洞愤怒地瞪视苍天。
下午五点半,城门关闭。
夕阳余晖下,城头的士兵发现一位道人围绕两座京观行走,好像做法一般。
普通商旅绝没有如此胆大,纵然好奇,也只是隔二三十米望一眼就走了。武者、修士怕被煞气冲撞,更不会停留太久。
待道士拿出酒菜、纸钱、香烛,士兵立即确定,此人是科学狗的余孽无疑。
十七年来,这是第一个敢公开祭奠的。
好大的狗胆,别以为城门关闭,就抓不着你了!
城楼迅速增加了瞭望哨,密切监视。楼下的耳洞却悄悄打开了,五十名精锐的悍卒悄悄潜出。
赶到坟丘前一看,目瞪口呆。
酒菜都是上品,纸钱燃烧成灰烬,三支粗如儿臂的大香只剩下半截。
可人呢?
凭空消失了。
夜幕降临,旷野无垠。
士兵们茫然四顾,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假模假样搜寻一番,匆匆收队。
……
残月如钩,疏影朦胧。
刀关的镇守主将胡不威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把鞭子递给马夫,对六名亲兵道:
“你们歇息吧。”
言毕,径直踏入将军府的如意门。
绕过影壁,不去新娶小妾的西厢房,也不去夫人的东厢房,而是顺着抄手游廊进了明堂。
丫鬟端来洗脸洗脚水,他只摘下头盔草草抹了一把脸。连靴子也不脱,就摆手喝令退下。
靠坐梨花木椅子歇息一阵,胡不威起身到门口看了看。
四处无人,唯有马厩透出光亮,正喂草料。
奶奶个熊,马无夜草不肥!
他哐当关闭门,上好栓,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侧间。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揭开,里面赫然躺着十枚小金锭。
拿出一枚掂了掂分量,感觉才二两,不由得撇了撇嘴。
刀关扼守进出遗落之地的咽喉,那些贩药材矿石木料,尤其走私盐铁的,无不仰镇守将军的鼻息。
然而穷山恶水,再怎么刮也才那点油。何时才能敛集巨资,打通朝廷关节,让自己调离这块元气贫瘠之地?
傍晚破天荒,居然有道士公开祭奠科学狗,得把消息瞒结实了。否则上面闻讯派人来,命令守军捉拿,可不是没事找抽吗?
胡不威苦笑,右手执锦盒,左手端油灯进了侧间。
里面逼仄,除了墙壁悬挂几幅字画充门面外,笔墨纸砚没一件。一张檀木小桌,一个贴墙的博古架摆放几件瓷器,一具供短暂歇息的矮榻。
他把油灯搁小桌上,把矮榻前的踏板拖开,用刀撬开四块青砖,赫然露出了黑乎乎一个洞。
正蹲身把锦盒放入,目光不经意一瞟,差点魂飞魄散。
油灯把一个黑影投映在墙壁,狰狞高大,几乎顶着房梁。瞅松松垮垮的牛鼻子发髻,明显是一个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