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哥气得拧巴拳头,作声不得。
不一会儿,新房的门栓拨响。回头望见王九儿摘除了凤冠,只穿着霞帔与鸳鸯袄露出半个身子,羞羞怯怯怯地呼唤。
“阎婆,快来则个……”
宴席上,狼吞虎咽的众鬼顿时安静。
上席的几个老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古怪。
似乎正在打瞌睡的老太爷阴森森睁开了眼睛,寒芒一闪。
三叔公摸了摸花白短须,沉吟道:
“莫不是,又碰到了一个难对付的,像上次那个茅山弟子……”
大舅哥霍地站起,请缨道:“我去!”
阎婆吐出一根鸡骨头,啐道:
“呸,你去,你去个屁!万一吓得书生灵魂脱了壳,吃起来可就没味道了。老身好不容易拘来个极品,大将军还等着喝血呢。九儿又没有呼救,想必没什么大事。我先去瞧瞧,想必是她少不更事……”
阎老太婆走后,众鬼又喧哗起来。划拳斗酒,啃咬得叽叽呱呱响,涎水长流。
不消半盏茶工夫,阎婆没回转,媚娘又跑出来轻轻地唤。
主家婆,来一个……
财主婆扭动着肥硕腰身,屁颠屁颠跑去了,照例不归。
过了一会儿,媚娘又喊,请主家公来一个……
主家公傲然一掸袍子的下摆,施施然去了,依旧有去无回。
其它各桌没啥反应,主桌却少了一半人,冷冷清清。三叔公嚼完几砣肉,喝光两杯酒后,放下了筷子,疑惑道:
“不对呀……怎么四只鬼按不住一个俗人,偏偏还不发出一点声响?”
大舅哥冷哼一声,道:
“说不定他们几个早就串通好了,想吃独食,只留下一点儿残渣给咱们。”
三叔公望向老太爷,道:
“有太爷在此,偷偷吃独食决计不敢。何况那少年的血,是要趁热奉献给大将军的。但这件事,端的不合情理。”
正说着,王九儿倚门露出半张娇美的面容,轻启朱唇。
“大舅哥,麻烦来一个嘛……”
这线柔弱娇媚之声,此际比仙师的拘魂魔音还可怕。
三鬼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大舅哥吓得一颤,手里的鸡腿掉落。磨磨蹭蹭立起来后,魁梧身躯瑟瑟发抖,竟然迈不开腿脚了。
其它的鬼也安静下来,前坪落针可闻。
龙头拐杖重重一顿,嗡一声仿佛闷雷滚过,地面颤抖。
老太爷慢慢站起,喝道:
“别吃了,都跟着去瞧瞧。今天就算来了一个化丹仙师,也要将他撕碎了。否则我等必被镇压,永世不得超生。”
一群鬼乱哄哄涌过二道门,从前坪进了后院,聚集在新房的门前。
有的模样不变,有的却呈现出青面獠牙形状,张开血盆巨口。
三叔公与大舅哥面露狰狞,杵在最前方。
老太爷则柱着龙头拐杖站立于二道门处,好像督战一般,目光阴沉。
三叔公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王九儿”,新房内没有一丁点声音回答。再喊了两声“阎婆、主家公”,依旧死气沉沉。
众鬼蠕动起来,桀桀磨牙,聚集得更紧了。
有的拖菜刀,有的擎渔叉,有的举长枪……想必是生前的惯用器物。那些什么都没拿的,抓起了半截板砖。
书生精神饱满,气血旺盛。趁乱多吸点精气,多咬几口血肉,可比舔老太爷、三叔公等大鬼牙缝中漏出的汤汁强。
令群鬼胆寒的一幕,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