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识到节拍混乱的那一秒开始，她就慌了，与此同时饿了。
这不是普通的饥饿，是一种当下如果不进食就会五脏六腑绞痛的饥饿。
这份饥饿感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一次圣教课之后，虽然当时靠吃了份毛血旺缓解了，但后来越来越严重。
这七天来，每当她紧张的时候，这种饥饿就会出现，而每一次好像都只有毛血旺、米肠之类的奇怪食物能解决她的问题。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心理压力过大导致食欲暴涨和口味突变，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也许是这一次实在是太紧张了，食欲如同巨浪滔天般将她紧紧包裹，意志快要被吞噬。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视线越来越模糊，却偏偏到了曲谱该翻页的时候，玄千两抬手用力一划，也没注意自己划过了页，继续演奏谱子上曲子。
饥饿感让她的脑内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干扰物都逐渐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她仿佛坐在一间空旷的大教室里，独自在钢琴前演奏着一首曲子，前方一架小小的节拍器发出清脆的声响。
或许是这里的时间流动变慢了，她一边弹琴一边看着身侧的节拍器，发现即使琴谱的难度徒然增高，但自己居然也能驾驭，而且没有一处混乱，瞬间有些开心地笑出了声。
但是，这一切其实都只是玄千两脑内的幻想。
现实中，她混乱的节奏在翻页的那一瞬间突然停下，然后缓慢地切入，却在下一秒，流畅的音色一泄如注。
刚还在百无聊赖地唠嗑的几个新人类忽然神色一正：“冬风？”
“是冬风。”有一名新人类道，“怎么回事？节奏突然变好了？简单的弹不好，难的怎么突然就……”
“不，不单单是变好了……”懂音乐的新人类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演奏水平了……”
一直面无表情闭目养神的月伯元帅微微蹙眉，睁眼，看了眼空中全息投影的曲谱。
随着玄千两的演奏，月伯的神色越来越深，逐渐漆黑不见底。
他终于忍不住撩起眼皮扫了眼玄千两，只是一眼，便满目诧异。
盖亚侧身注意到月伯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
据他所知，自己的天父大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多大的兴趣，这次来当老师也是上面发号施令所逼，怎么忽然就对演奏感兴趣了……是千两弹的有什么问题吗？
再将视线看向舞台，台上的千两脸色白得吓人，双眸眼白充血而无神，她就像魔障了一般疯狂弹着钢琴，脸上还挂着诡异而扭曲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精神压力太大出现问题了吗？
直到钢琴声终结，玄千两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趴在钢琴上喘着粗气，狩伦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打断了盖亚的思绪：“所以，有人选她吗？”
“要不然我吧。”黑伍举手道，“这个圣女我觉得不错，给我了。”
“那……”狩伦还没说完，旁边又有人道——
“黑伍，你刚才收了一个跳舞的吧？而且你根本就不会弹钢琴吧？虽然说教学都是奴隶教，但你身为正牌老师必须也得会这个乐器，这是签署的教师规则上的要求吧？”
“喂喂，你们吃相也太难看了吧？怎么，剩下的精品不多了，挑三拣四的现在开始急了？”
“对啊，不如给我，我会钢琴，我不但让她艺考至少拿个良，让她圣教课也绝对能以前几名毕业，呵呵，天天和假人对练多无聊啊，活人才有意思是不是……”
听到“圣教课”三个字，盖亚上校的神经猛然一紧，他下意识冷着脸看向说话的人：“不要开这种玩笑，希德少将，你签署的教师规范中，明文禁止老师不能和学生有过度接触。”
自己并非在保护玄千两，只是在履行身为监管者的指责——盖亚对自己说。
听闻此言，在场讨论得不亦乐乎几个新人类不开心了，偏头看向盖亚：“我说，监管员，我知道你负责监督我们的品行是否端正符合老师的行为举止，但是你是不是敏感过度了？”
“收徒而已，玩笑而已，怎么，监管员难不成对这个圣女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惜不行啊，你又不是老师，不能收徒……”
“注意你的身份，盖亚上校。”被称作希德少将的人不太高兴地警告道，“论军衔你不过是上校，不要因为兼任监管员就忘了本职，耀星共和国可是军衔和教衔至上的国家。”
盖亚神色中顿时多了几分尴尬。
双方正僵持不下时，只听身后忽然有慵懒的声音道：“这个孩子我要了。”
众人闻声，皆诧异地回头。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刚开始就仿佛置身事外的月伯元帅。
“希德少将。”月伯的视线凉凉地落在刚才用军衔警告盖亚的新人类脸上，声音也凉凉的，但重音却落在了“少将”二字上，“这个孩子，我能要了吗？”
被称作希德的少将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元帅您如果有兴趣收徒，那当然更好了……”
“我累了。”月伯无视希德的奉承，扫了眼盖亚，“我已经按照大元帅的要求选了学生，我不擅长教人，一个就是极限，去教室了。”
于是，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月伯元帅一挥袖子漠然离开了现场。
有人见状拍了拍僵在原地的希德少将的肩膀低声安慰：“我刚才就想提醒你，月伯可是盖亚的天父，人就在现场，你嘲讽盖亚的军衔之前也该想想人家天父什么军衔吧？现在好了，惹谁不好非要惹月伯……”
“不过月伯元帅是那种为了护自家孩子就随便收徒的人吗？你们刚才没看到，向来不管事的月伯可是认真端详了好久的琴谱，看来本来就很中意台上那个……”
——
另一边，玄千两因为忽然四肢发软被赶来的机器人送去了医务室。
此刻此刻的她，像是被隔离在一个没有天日的世界里，她听不到、看不清、十指所触及的地方甚至无法从手感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有声音穿透层层黑暗，清清冷冷道：“玄千两，耀星古语念法正好是mill……di……□□h……你不该叫这个名字，不该长这副模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受蛇的蛊惑，吃掉禁果。”
“什……么……”玄千两伸手，想要在黑暗中抓住那个说话的人，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捉住手臂，然后像是有针头刺入她的胳膊，凉凉的液体流入体内的瞬间，她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