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夜审(1 / 2)

“不劳你们动手,”季凉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我自己会走。”

老侍人点了点头,示意那些宫女押上已经吓瘫在地的朱欣,一队人避开前面的灯火喧闹,从小路离开,前往仁寿宫的方向。

季凉一路极其安静,身姿笔挺,昂首而行,不像是让人擒住了,反倒像是战场上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的模样。只是当月色落在他脸上的时候,才能看见他直视前方的双眼里,有一丝强自支撑的意味。

“回去与陛下和太凤君细细分说”,那老侍人方才是这样说的。

世间哪有这样巧的事,凤阙台后本就少有人行,他刚在那里遇见了朱欣,太凤君的人偏就带足了人手,在一旁候着他。这一定是奔着寻他错处来的,他甚至疑心,就连朱欣,或许也是他们刻意引来的。

太凤君憎恶他,处处想要给他颜色,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是这一遭,也总有另外的事由,他并不惊慌。

唯独……郁瑶。

他广袖下的手默默握拳,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假如太凤君执意要坐实他与人私通,“奸妇”在旁,与他的过往纠葛确实无可辩驳,郁瑶会信他吗?

天下女子,无不视夫侍不忠为奇耻大辱,何况自古帝王多疑。

他随着那些人一路来到仁寿宫,被带进正殿,朱欣约莫是被带往偏殿去了,临分开前犹自在喊:“饶命!是他不守夫德,蓄意勾引我,我只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

季凉闭了闭眼,轻蔑地笑了一下。

“季君,请吧。”老侍人脸上的皱纹堆叠得像朵绢花,看似是笑着的,却透着沉沉暮气,“也别让老奴们为难了。”

他伸手一引,指向地上。

高大健壮的宫女肃立两旁,看样子是担心季凉有功夫在身上,以备他作抵抗,特意防着他的。

在他们警惕的注视下,季凉面目从容,目不斜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直直跪在了地下,面向着空无一人的座椅。

太凤君与郁瑶,此刻应当还在凤阙台,也不知几时才会赶来审他。他涉嫌与外女私会,此刻已是戴罪之身,要他静跪在此地等候问话,他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失当。

却不知在他身后,老侍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冲一旁使了一个眼色。

有一人会意地走上前来,单手化掌,向他后腰轻轻一拍。

“啊……”季凉猝不及防,只觉腰间如被蚊虫叮咬一般,不过微微一疼,下一刻,却有一股难耐的酥麻迅速蔓延开来,像有千百只虫蚁在蚀骨吸髓,直令人酸软难当。

他一时受不住,身子一软,便向前扑倒下去,跌在花叶错落有致的地毯上。

身旁有人发出轻笑,仿佛嘲讽。

他咬紧牙关,想要支撑起自己重新跪得端正,作了片刻尝试,却瞬间大骇——他的身子软得没有半分力气,尤其是双腿,几乎像融化在了那种怪异的酸痒里,完全感觉不到了。

“你们!”他难掩内心惊惧,勉强支撑着上身,回头怒视诸人。

那老侍人笑得波澜不惊,“季君莫怪,奴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身材干瘦,面目平板,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将一根银针,打入了你腰间穴位。”女子干巴巴道,“放心,暂且瘫不了。”

老侍人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才对季凉展开一个极圆融的笑容,“让季君受委屈,实非奴等所愿,但这不也是迫于无奈吗。”

季凉伏在地上,忍着那股难捱的酸疼,只不愿去看那令人厌恶的嘴脸。

对方却吃准了他此刻手无缚鸡之力,慢条斯理,全不惧他。

“季君也知道,您是舞刀弄剑的,与寻常名门公子多有不同,这要是万一伤着了太凤君,可怎么好。老奴只能出此下策,还劳您担待了。”

季凉的唇边划过一丝苦笑,冷汗涔涔湿了衣衫。

先不论他自知与朱欣相见,定然惹人误会,此番被人以私会之名扣押,并未想过半分抵抗,单论仁寿宫有这样多的健硕宫女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男子生来柔弱,无法与女子相抗衡,他只是受封了将军,又不是天赋异禀,任他在疆场上多敢于厮杀,手中无刀无剑时,这样十来个壮妇一同对付他,他哪里有半分胜算?

别说只是制服他,便是真要杀他,也足够了。

太凤君不惜用这种手段废他双腿,未免过于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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