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黯然彷徨、心急如焚,觉得难受地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倩影忽然出现在街对面,冲我热切地挥着手——是她!她就像一支在晚风中悄然绽放的荷花,又像是一朵在夜空中遽然盛开的焰火,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那儿,如此清纯妩媚、引人注目,竟然令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又惊又喜,心怦怦狂跳,呼吸困难,完全忘了身上的痛楚,疯了似的向她招手。她匆匆穿过人潮,像在缓缓流动的河面上划开一条水线,引起了一阵喧闹。凡是看到她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对她深深注目,眼睛都顾不上看街边的花灯了。几个小伙子已经走过去不少路了,还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她灵巧得像条美人鱼,游过了人河,终于来到我面前。
“你……来啦?”我急忙迎上去,脚不知道该怎么站,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只是咧着嘴傻笑。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小敏白了我一眼。
“你咋出来的?”
“跟冯娟请的假。”
“哇塞,跟灭绝师太请假,她居然能让你出来?你咋请的啊?”冯娟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也是班干部里唯一的女生,可是班上所有的男生都怕她。因为她整天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而且铁面无私,行事泼辣,谁要是犯到她手里,那就有的好受了,所以男生都叫她“灭绝师太”。
“还说呢!我跟她说……说那个来了。”小敏脸上一红。
“那个?哪个啊?”我挠了挠脑袋,心想既然这招那么灵,下次我要请假的时候能不能也用一下,就没必要那么辛苦非得把自己折腾发烧了。
“张东山,去死!”小敏狠狠剜了我一眼,脸上升起了两朵红云,比最明媚的晚霞还要可爱几分。
“啊?”我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站在那儿傻愣愣地看着她。
“叫我出来干啥?”
“哦……那个……今天元宵节了,就想跟你一块儿待会儿……”
“你不是发烧了吗?现在好点儿了没?”小敏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的手光滑细腻,有点凉凉的,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似的,让刚刚清醒了点儿的我立刻又变得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今夕何夕。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飘了过来,像茉莉,像兰花,对,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我更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嗯,还有点儿烫。早晨看见你那萎样担心死我了,谁知道下了早操就不见你人了。走就走吧,还在我课桌里塞了一本书,你不知道那本书很显眼吗?我看见以后吓死了,赶紧塞到校服口袋里,下课以后偷偷跑到女厕所翻了一下才发现那张纸条儿。你这人吧,胆子太大了!还有,烧没退就想着出来玩儿,心那么野,真是的!”
“咳,要是不让自个儿发个烧啥的,今天还出的来吗?”我听着她的数落,想象着她在女厕所翻开《老人与海》的样子,开心得有点得意忘形,嘴上一时间没个把门儿的,冲口就说出一句来,这话一出口就后悔得想给自己两巴掌。
“什么?你再说一遍?”小敏疑惑地看着我。
“嗯……那个……你还没吃饭吧?”我拼命地要转移话题。
“你说你这次发烧是自个儿折腾出来的?”
“哪儿可能啊?你以为我神经病?”
“说!”小敏狠狠掐了我一把。
“哎呀,哎呀!真不是……”
“不说?那我生气了!”小敏把脸偏向一边,双手插在白色风衣的口袋里,撅起了嘴巴,“切!干了还不敢认,连女的都不如!”
事已至此,我只好把昨天夜里脱了衣服到院子里吹冷风的事和盘托出了。
“什么?你说你就穿着秋衣秋裤在零下十几度的外边儿冻了半天?”
“嗯。”
“就为了想让自个儿发烧,今天能出来?”
“嗯。”
“你疯了?那我要是不来,你怎么办?”
“我觉得……你肯定会来!”
小敏盯着我看了半天,一双多情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星。她又是气恼,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还带着莫名的感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东山你个大笨蛋!”她突然又狠狠掐了我的胳膊一下。
“哎呀!又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