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容易?”
“这要看对谁说,我认为很容易,别人好像都感觉挺难……”
聊着聊着,气氛从开始的生疏变得熟络,变得愈发热络。
最后感觉站着有点累,巴特甚至还招呼对方坐了下来。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个讲一个听,讲的人滔滔不绝,听的人满脸专注。
与此同时,似乎听得有些多,年轻人的口音渐渐被巴特给带偏了,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些本地俚语,同时他的神态动作也愈发的“本土化”。
甚至如果不考虑其优秀的外表,他和巴特这样的村民好像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不知不觉的,巴特对其感官愈发亲切。
再加上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爱听他讲各种乱七八糟事情而没有不耐烦的,也就越说越来劲。
与此同时,年轻人似乎对巴特非常好奇,每次这个话题一落就问起另一个话题,连绵不绝,没有碰到任何忌讳点不说,还总能挠到巴特的得意之处。
于是他从养猪讲到面见国王,从面见国王讲到教育儿子、从教育儿子讲到少年时代多么招女人喜欢……
大概过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年轻人的问题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没有了,巴特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随后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朝着对方招呼道:“茶喝没了?来,我再给你倒点。待会等我老婆从领主老爷家回来,让她给你做点馅饼带走。她可是领主老爷家的大厨,做的馅饼特别好吃。”
此时巴特的语气仿佛在招呼同村好友,已经不怎么见外了。
“暂时不用,”年轻人却于此刻笑眯眯地站了起来,神态气质倏然一变。
那种同类人般的亲切感一下子就没有了,转而回到了最初那种高高在上,让巴特感到很不适应。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具体的问题了。”
“你在说什么?”巴特疑惑地看着他,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过,你的年纪是34岁,而你的合法孩子是21岁,也就是说,你13岁有了自己的合法孩子,也就是婚生子。”
“然而教会法民法第三十二条规定,男人结婚年龄不得低于14岁,女人不能低于12岁……”
年轻人说着,目光饶有兴趣地看向巴特。
巴特脸色因此有了些变化。
“除此之外,你声称十年前在这片林子里狩猎到一头野猪,”
“但据我所知,十年前,也就是1214年,这片区域是属于坎博雷伯爵的领地,而坎博雷伯爵一家在当时正因为疾病跑去王都疗养了整整一年,甚至连自家城堡被一窝强盗占据都没顾得上回来……”
“所以,你是如何征得远在王都的本地领主同意,在他的林子里合法狩猎的?”
“如果解释不出,那么你触犯了法洛斯王室在1193年颁布的未经领主同意不准偷猎的条款。”
巴特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来话。
怎么征得领主同意的?
当然是没有征得……
可年轻人的话语还仍未结束。
“你说,一年前曾经用低价买了双蓝色的皮靴子,穿起来特别舒服,但据我了解,法洛斯王室颁布的民法中有规定,农民只能穿灰色与黑色的服饰。”
……
“在关于你老婆难产的话题中,你声称为了让孩子尽早爬出来,特意在窗口放置过一叠牛奶,结果孩子就这么顺利降生了……然而教会中并没有这方面的仪式习俗,所以你这种行为属于一种异端迷信行为,违背了教会反迷信法典。”
……
“你声称家养的母猪在一年前的割草月下了二十七头猪仔,然后在附近市场卖了三十枚古帝国金币,但如果我没记错,一般在割草月的时候,正好是血什一税的征收时间,血什一税的征收项目中包括但不限于鸡、鸭、牛、猪……”
“所以,早婚、偷猎、违规穿衣,异端迷信,偷税漏税……”
不顾浑身颤抖的巴特,年轻人依次扳手指,表情沉吟,
“如果你不想缺胳膊少腿,或者被发配到海岸线那边和海族打仗。那么你就需要缴纳相应的罚款。让我们来算算,违规穿衣7枚银币左右,早婚大概要13枚金币、偷猎和偷税就更严重了……”
他一边计算一边看向这院子里的一切,制皮器、匕首、一些日用品、茅草屋,甚至茅草屋内那头被困住的熟睡老母猪……
看清后者时,他脸上表情微微一滞,随后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巴特。
“对了,你犯了这么多错误,那么我敢肯定一年一次去教堂的忏悔你绝对没有诚心悔过,这样的话,我很怀疑你对神的信仰是否虔诚。”
巴特闻言后呐呐的张着嘴,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位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年轻人,感觉浑身发冷。
之前种种情况,让他本能的认为自己与眼前这年轻人没什么距离感,或者说没什么差别。
乃至于面对年轻人那些令人感到亲切的举止与言行,面对他那一次次仿佛给自己制造吹嘘机会般的提问,他根本就没过脑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去了。
当时还感觉很得意。
结果现在这么一看,自己家这些东西全赔进去都不够啊……
巴特因此浑身无力,双腿发软,甚至如坠深渊。
他已经不敢想象当这位年轻人去领主以及教会那里检举自己时,自己该如何面对未来的人生了。
或者说,如果被教会认定自己不虔诚,那自己还有未来可言吗……
我不想下地狱啊……
正绝望,对面年轻人说了一句话,让他瞬间提起了精神。
“但我认为这其中很多都不怎么合理,我也不觉得欺负你这种可怜人有多光荣,所以——”
年轻人话语一顿,随即问出了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
“告诉我,你有没有听说过博斯韦尔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