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悠悠,带着莫名感伤。
秋风一阵吹下,几片黄叶在墨染身边晃,飘飘悠悠,围着墨染绕了好几个圈,落到了地上。
墨染仰头看看,伸手去抓,在半空中抓了几下,什么也没抓到,终是两手空空。
淡云高天,天高得就如一张纸,平平铺了一层撒下一层秋霜。
墨染仰着头,小脸上竟有惋惜之色,她静静地念出了一句诗。
“淡云高天地,秋霜覆子栖,谁怜痴儿女?终是各东西。”
秋叶纷飞,飘零几片,几分凄意,染了离人眼泪,秋霜总是付于断肠人。
朱氏听着墨染随口说出来的诗,便朝墨染招手,示意墨染到这边来。
墨染脸上惋惜,恋恋不舍地朝朱氏走过来,问朱氏:“六婶婶,何事?”
朱氏对墨染说:“染儿,你喜欢秋天吗?”
墨染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喜欢。”
朱氏牵起墨染的手,朝那边屋子走去,身后落叶浅黄褐棕,染了一地秋意,雁飞过,凄鸣长空。
越歌正在心里呆想,想三姑娘才这么小,得了什么机缘?哪里来的机缘?
越歌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奶奶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歌虽心中疑惑,却也知道自己向来转不过弯来,一向听不懂奶奶的哑谜,但她没有将心中疑惑问出来,她知道,奶奶一向话少,是不会同自己解释许多的。
在越歌看来,往往许多时候,自家奶奶的话都没来由,偶然说出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好像只是自言自语地感慨,好在也不是吩咐什么,只要不是差事,便与自己是不相干的,也就不必细问缘由了。
朱氏牵着墨染的手进了小书斋后,提笔做了一首应景诗,恰是写的秋天。
墨染读出朱氏的诗,脸上惆怅之意更甚,低低地叹出一口气来。
朱氏问墨染怎么了,小小年纪,怎么还叹起气来?
墨染说:“叶子落了,花也落了,什么都没有了,秋天有什么好呢?婶婶诗中的景色,都是枯败之景,它们......不是活的。”
朱氏提着笔,看着窗外舞动的落叶,确实是“风烛残年”之象。
朱氏告诉墨染,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好处。
“往往是最无景色可观的季节,它的收获才是最多的,春天美景虽好,却是春荒难度,最是艰难。”
“秋季虽是美景不再,却是秋实入库,最是人心喜悦。”
“一眼看过去,便是盛景的,未必能长久,所以春光易逝,韶华浅淡。”
“秋季虽凄意满满,却是喜色大过悲凉。”
朱氏说了这很多的话,墨染的耳朵跟不上朱氏的声音,懵懵糊糊只听懂了个大概。
墨染听过之后,想了一会,便总结说:“一眼就看到的好景色,不是好景色,要看它是不是有果实?”
越歌听了墨染的话,乐得低下头,心道:“怎么三姑娘说的话,比奶奶说的话还怪?况且奶奶说的,也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墨染仔细想着朱氏的话,一路往回走,一路琢磨,琢磨出另一层意思来。
春华秋实,转瞬即逝,就似头上高高的天,今日与昨日,也是不同的,墨染手托上一片叶子,问自己:“都是假的,六婶婶想告诉我都是假的。”
墨染忽然想到朱氏曾与她谈过玄学,谈玄之时云里雾里,每一句话都似是而非,听不懂又想听下去,现在仰头看着漫天落叶,脸上笑意忽散,她真的长大了,落叶入泥,再无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