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瞧你这一副窘迫的模样,活像一只顽皮的泼猴,倒与那‘病木头’有几分相似……”
“‘病木头’?”李义不禁笑问道:“小师妹,你说的是我那无病师弟吧?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我大乾青镜司千户,手底下一千多号人马,可算得上威风凛凛呢,怎地在师妹眼中,他却成了一段‘病木头’?”
“好端端的,我们说他作甚?!”怡清却面露不悦之色,心道,我怎么会脱口而出就喊出了“病木头”三字?这人又笨又倔,跟一段臭木头一样,没事替他作甚?
“对了!”李义将手中碗筷放下,这时候他已经将碗里的红枣薏米粥吃得干干净净,也终于想到了解决自己目下窘境的“良方”,“小师妹,我此次来,主要是受我师傅之命,想请师妹出马,帮着一起对付那天音乐坊中的妖魔。”
“对付天音乐坊?你师傅要请我帮忙?!我只是小小一个峨眉派的女弟子,我怎能担得了白老阁主所请……?”怡清睁大了眼睛,忍不住一连串反问道。显然,对白老阁主居然会请她出马一事,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信。
李义笑着道:“家师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要请峨眉门下怡清小师妹过来帮忙,与我们神王阁一道,大伙儿一起对付天音乐坊,务必要将那里的妖魔除尽才好!”
“可是……”怡清还是有些疑惑道:“李师哥,你刚刚明明又说,让我见了玉天音就得绕道走,我觉得……以我这点本事,能帮你们什么呀?”
“诶!”李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师妹太谦了!小师妹虽是峨眉‘怡’字辈中年纪最小的弟子,但如此年纪就会御动双剑,且剑术精妙,道法高深,有师妹助力,于长安驱魔除妖之事,定有非常之功!更何况……”李义顿了一顿,随即便道:“小师妹还可以叫你的师傅妙羽真人出山么?”
“叫我师傅也来?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怡清拨浪鼓一般地摇头,决然回道:“我师傅常年闭关清修,最不喜喧哗吵闹之地,叫她老人家来长安,那是万万不可能之事!”
“这个……小师妹,你就说……”李义摸着自己的下巴,绞尽脑汁道:“长安城出了一只巨妖,四处为害人间,弄得天怒人怨,那妖物神通广大,非得师傅她老人家亲来不可……这样说,还不行么?”
这个时候,李义心里就只有苦笑的份了。他知道,依照师傅的“面授机宜”,自己应该通过怡清之力,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想法子请出妙羽真人出山降魔,其首要者,便是“不着痕迹”四字,可自己这一趟来,话还没说几句,就已直截了当讲明了自己最大的用意。
“噢……”怡清略略思忖,便已明白了李义的来意,她手指着李义的额头,嗔怪道:“李大哥,原来你这一趟来,就是想请我师傅出山来帮你们降魔呀!那你就明说好了,何必绕了这么一个大弯,还说是‘请我帮忙’,我一个小小女弟子,哪有这等本事,竟能蒙白老阁主看得起……”说着说着,她竟面露委屈懊恼之色。
慌得李义忙起身,又是作揖又是赔礼道:“小师妹,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昨日申时就被家师急召入神王阁内,商议对付天音乐坊之策。临走之际,家师还特特吩咐我,叫我无论如何也要请怡清师妹出来帮忙。家师的意思,说贵派所习之蜀山道术,乃是天下玄门正宗,有贵派门人助阵,则天音坊之魔功,必能不攻而自破!是以家师才对贵派掌门妙羽师叔拳拳相邀。若妙羽师叔委实不愿来长安助我等降魔,则有怡清师妹助阵,也是……也是……”他原本想说“也是一样”,后又觉不妥,是以话在嘴边,竟不知该何以为续。
“白老阁主真是这么说的?”怡清盯着李义的双眼,问道。
有道是“女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一脸委屈的怡清,忽然间,已面露喜色。
李义慨然道:“千真万确,如有半句虚言,叫李义顷刻五雷轰顶、万箭穿心而死!”
“你疯啦!”怡清忙跳起来以手挡住李义的嘴巴,“怎可发这样的毒誓?!没得触了忌讳!”这时,两人忽然已离得很近,四目相对之时,怡清忙闪身避开,羞得低下了头,李义则觉心头一阵快意。
良久,怡清方悠悠然说道:“师哥的心意,怡清知道了,今日我就书信一封,飞鸽传与家师,不过……以家师的性子,多半不太会来。”
“多谢小师妹!”李义抱拳施礼,恳切言道:“有师妹这番心意便已足够。长安这里,就算以你我之力,不足以对付玉天音本尊,然对付她门下那些走狗,料想也绰绰有余!”
怡清适才听得李义呼自己师傅妙羽真人为“师叔”,心中已是大受感动,想那神王阁主白无命是何等英雄人物,天下武林莫不敬仰,人称“飞天神龙”,江湖传言神功盖世,天下莫之能匹,威名足可与太师祖比肩,自来,武林中人最是注重长幼辈分,而李义却亲口称她师傅为“妙羽师叔”,那已是给足了自己颜面。
此时,又听得李义邀她一起出手,对付玉天音门下那些手下走狗,她想起之前自己也曾前后奔忙,为了抓获为害人间的那只猫妖,此时听闻为害人间的却并非“和合金仙”毛娇娇,而是天音乐坊中的妖魔群小,她心中顿生一股豪气,于是慨然应允道:
“师哥放心,怡清虽本事低微,然降魔除妖之事乃我道门中人之本分,既然白老阁主诚意相邀,那我此番就先不回师门了。师哥所言不差,以咱们联手之力,若是连她玉天音门下那些走狗都对付不了,岂不是让武林中人都笑掉大牙?!”
“好!”李义听到怡清终于不用回师门之语,欣喜之余,忍不住抚掌而笑。
“更何况……”怡清随即又不无得意地言道:
“我手中还多了一件二星中器‘双股剑’,有了这件宝物,我怡清何惧那些妖魔宵小之辈!”这时看怡清脸上神情,就好似玉天音亲来,她亦可以双股剑擒之而不在话下。
“双股剑?能以一剑化而为双?此剑听闻是东海龙宫之物,怎地到了师妹手中?”李义也曾从师傅口中听说过双股剑之由来,此时听怡清说起她手中竟有此剑,不禁心下好奇,遂问道。
“师哥,你看!”怡清说着话,便念动真诀,两肩只微微一耸,就见白光一闪,一把长剑已从怡清背后破空而出,迎着朝阳瞬间一分为二,两把长剑在怡清不断以真气催动之下,连环飞舞,或如猛虎出山,或如蛟龙入海,或如腾蛇连摆,或如白练纷飞……当真是剑光四射、缤纷夺目!
“妙哉!妙极!师妹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依我看,这把双股剑虽在‘天宝名录’中只列‘二星中器’,然一经师妹之手,则威力顿显无穷,已堪比那‘三星妙器’了!”李义看得入神,不禁抚掌大赞道。
“收!”怡清念动真诀,双股剑如听懂主人心语一般,转眼间又二化为一,倏然回入怡清后背的剑鞘之内。
怡清朝李义笑着道:“师哥瞧这把剑如何?说起来,这双股剑还是那‘病木头’送的呢!”
“这把剑是无病送你的?”
“是啊!你说这把剑还是东海龙宫之物?这就奇了!怎地这‘病木头’手里会有龙宫宝物?莫不是他……对了,下一回,我定要好生问一问他!”
李义对徐恪在神王阁中穿越至瀛洲八岐岛杀死八岐大蛇的经历,约略也听徐恪说过,对于徐恪如何从东海龙宫手中得到这把双股剑,他大致也能猜出,然则,他此时却无心作答。他心中所想,全是一句话:
“今日自己与怡清已是许久未见,饶是如此,怡清见自己之后,这已是第二次说到无病师弟了。”
……
“师哥,你在想什么?怎地不说话?”怡清见李义忽然间陷入沉思,不禁疑惑地问道。
“哦……我是觉得……师妹这把双股剑……委实是不错!此剑能一分为二、化二又成一,师妹整好又能一人御使双剑,天地间,要想找到这样一把名剑,整好与师妹相配,那也是……难得地很,委实难得地很呀!”
“嗯!谢师哥夸奖!”怡清微笑答道。她却未曾注意,李义眼眸中,不知何时已满布失落之神情,那是一种满满的失落与失望……
李义暗自心想,小师妹才刚刚早起,还未曾用过早膳,那一把双股剑,她竟已背在了身上,如此不就是“人不离剑、剑不离人”么?未曾想,她对一把宝剑竟会有如此情谊?!她真的只是爱惜一把名剑么?就算再如何爱惜,需要爱到连吃早膳也要背着的地步么?还是……她爱惜的,并非单单是一把名剑,而始终是那个送剑之人?!
……
“那……师哥……”怡清随即问道:“接下来,你要让我做些什么?除了写信请师傅出山……”
“噢……”李义这才回过神来,“小师妹,接下来这第一件事,就是要想法子,助我师弟捉拿天音乐坊中一个管事,他的名字叫‘落霜’!”
“助你师弟?你是说……又要让我去找那个‘病木头’?”怡清还是不解道:“师哥,你不是说咱们两个联手么?怎么让我去找‘病木头’?”
李义呵呵笑道:“此次降魔除妖,乃是神王阁与峨眉派联手,无病身为神王阁弟子,自然要找他来做事。”
“可是……”
“无病除了是神王阁弟子之外,他还是青衣卫里的一名千户。那天音坊里的落霜,除了四处害人之外,还杀死了我大乾北境候的世子,此案如今已成了朝中大案,因之,捉拿落霜这件事,还是要以无病出面为妥,这也是家师的吩咐。”
“嗯……”怡清已然会意,当下,她便点头道:“师哥的意思,是明里叫‘病木头’以朝廷的名义去捉拿落霜,暗里我再从旁相助……只是这个叫什么‘落霜’的,究竟是人是妖?他为何会胡乱杀人?”
“这个落霜么,究竟是人还是魔,一时也说不清……他本是少山门下,掌门了空的亲传三弟子,却不知何故,成了玉天音门下的一只狗……”
李义忽而不再多话,他起身看了看天,日头已不知不觉间,爬至头顶,转眼已是辰时初刻了。
“这样……师妹若是有疑,来日可去找无病询问,今日多谢师妹如此款待,这碗红枣粥委实滋味妙极!我还有事,便就此告辞!”
“噢……”怡清起身相送,原本她还有许多话想和李义述说,可转眼就见对方要走,不禁面露些许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