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内的本地帮派势力同样也是洋人们的心头之患,他们认为帮派们分润了原本该属于他们的利润,但这些人就像是牛皮癣,除非连肉剜了去,否则根本没法清除干净。
李抑选择从这方面下手,至少不会遭到来自上方的阻力。
而且,他选择对龙四下手,也是有着自己的考虑。
首先,虽然他曾经跟随龙四,学得了一身高强的赌术,但他对于赌之一道,其实是十分厌恶的。
他认为赌甚至比烟土更加可恶。
他见多了因为赌钱搞得家破人亡的惨剧,在他看来,所谓千门赌术,其实就是通过一些手段,坑蒙拐骗罢了。
所以,自从他和龙四决裂后,便将曾经的战袍、面具统统都收了起来,不再示人。
转而以李抑这个身份,重新开始了普通人的生活。
这些年来,他没有让哪怕一家赌档开进四条马路,也正是如此,四条马路的居民们才能劳有所得、学有所教、住有所居、老有所养,才不会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丢去牌桌上。
实际上,在他看来,尚海的赌场如果让董其善继续掌管,恐怕会更好些。
董其善那人虽然嚣张跋扈,令人讨厌,但他也有着最有用的缺点——不会做生意。
这个缺点放在其他行业中,恐怕是个死穴,但放在赌业中,李抑却巴不得他这个缺点再放大一些。
最好是让这些赌场都被他搞得经营不善,全都倒闭才好。
但是,现在这些赌场却都落进了龙四的手中。
龙四无论是赌术还是手段,都不是董其善可比的。
如果任由他经营下去,恐怕这些赌场的生意很快就会如日中天,席卷整个尚海。
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他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李抑的眼神逐渐坚定,他看着费南说:“赌和毒一样,贻害万千,南哥你既然认识龙四,肯定知道他在赌业有着怎样的天分和能力,我是绝对不会让他经营这些赌场的!”
“这一点,我很认同。”
费南点了点头:“但是,你的处理方法偏激了点,你想禁赌,手段就绝不能只是关门了事这么简单。”
顿了下,见李抑认真听着,他便继续解释:“就拿这间四海赌场来说,就不说税收了,咱们算人头。
整个四海赌场,所有的工作人员加起来,就有两百四十多人。
再加上那些看场的安保人员,一间赌场,就养活了三百多人,提供了三百多个就业岗位。
全上海大大小小的赌场足有几百家,相关从业人员何止万人,你关了赌场,让这些人去喝西北风?”
李抑神色变幻,他不得不承认,费南说的这些的确在理。
捏着拳头,他不甘心的问:“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害人?”
费南笑着反问:“你怎么就确定,赌场一定就会害人?”
李抑一愣,费南笑了笑,继续解释说:“我刚才说了,只要尚海还有租界,无论是烟馆,还是赌场,都是不可能禁绝的。
更何况,以你区区一个督察长的身份,你能堵几道口子?
堵不如疏,既然根源上无法解决,那就从输出端想办法。”
费南蘸着茶水,在桌上划了两道水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先想办法对烟土下手,而不是对赌戏下手吗?”
李抑摇头:“不知道。”
“这涉及到经济学里流入流出的概念。”
费南砸了咂嘴:“尚海的烟土,进口烟土的占比超过了九成,这些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钱全都进了洋人的口袋。
赌场里虽然输赢万千,但至少钱还捂在咱们自己的口袋里,没有让洋人赚走,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