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南女已逝,只剩下北人,他可能穷尽半生也不会找到答案……”皇帝忽然觉着渴,举起酒杯,柳韵心执壶为他倒酒。皇帝瞧着下面,孟缄始终盯着呢,还有许多人,或多或少都往这边望。

皇帝苦笑道:“朕笔下这个北人是最惨的,惨到后面都写不下去。”

失了南女,话本亦失了灵魂,干瘪瘪何聊生?

“可以继续写北人的事吧?”柳韵心问道,“他应该有娶妻生子吧?”

她觉得皇帝一点都不惨,虽然忽听这个故事,觉得他无辜委屈,但冷静一下,皇帝统一天下,开枝散叶,一个都没落下。

真正的话本是北人奋斗史,南女只是前半部一个衬托主角的配角。

皇帝似乎是被噎了下,过了半晌,笑问:“韵奴,你觉着朕写的是自己么?”

“当然不是。”柳韵心紧跟着作答,“人哪能重生回从前?哪会一觉睡到十年后?《云中锦书》是子虚乌有,陛下的话本也不是真的。”

贺金倾二十有六,比她的太子哥哥小两岁,北朝太子比贺金倾年长八岁,那么北朝太子比太子哥哥大六岁。

皇帝的故事满打满算,分开五年,那北人与南女还在一起时,就有北朝太子了?

她心底不是不信真,只是觉着必有隐情,这位北人绝不是受害者。

皇帝敛容凝目,良久不语。

他的故事,的确是真。

但与陈道韵在一起时,他已经有子了——侍妾是先皇让纳的,儿子也不过是开枝散叶,他遇到陈道韵,立即明白什么是真情真爱,一颗痴心。

后来把妾室扶正,也是因为道韵已经去了……

微不足道的事情,皇帝瞒着陈道韵,亦觉不必在话本里提及。

皇帝猜测,陈道韵与他分开,可能是有妾室的事被戳了。

因为她的性子是宁为玉碎。

但那得怪十年后那个他没有好好守住秘密啊!

凭什么让十年前的自己来承担?

这便是他心中卡着的刺,忿忿为己不平,总觉得上苍应该给他弥补点什么。

但补什么?怎么补?他能得到吗?

全似拳打棉花,使不出力。

皇帝想他的事,柳韵心在身后,被这个真真假假的话本勾得忆起父皇和母后来。母后去得早,父皇独自抚养他们长大。后宫空置,许多大臣劝谏父皇立新后,再不济,纳几个昭仪昭容,哪怕是良人,充盈后宫,多些男嗣。

父皇却一一拒绝,有一回大臣提议时柳韵心在身边,听见父皇告诉大臣,他等了十年,才娶到母后。成亲时答应过她,一生不离不弃,哪能她到地下瞧不着了,就食言背誓,弃她另觅新欢?

柳韵心以前不懂父皇的话,现在明了。

眼眶不禁湿润。

至于“鸪鸪”这个名字,柳韵心知道的说法是,母后在少女时就想好儿女的名字,这是她的主意,与父皇无关,亦非同北朝皇帝讨论的结果。

“韵奴、韵奴。”

她听见皇帝喊她,可能不止这两声,也许唤了一会儿,柳韵心没反应过来,所以皇帝又改喊柳韵致:“道奴。”

姐妹俩双双反应过来:“陛下何事?”

皇帝左看看,右瞧瞧:“你俩会弹《人攀明月》吗?”

这是首常见的南曲,但要学琴十年以上才能弹。

韵心韵致都会。

二女都答会弹,皇帝点头:“可惜下面只有一把七弦琴,韵奴啊,你弹琴。道奴,你弹筝合奏可好?”

柳韵致闻言蹙眉,父皇多次提到,筝是落花飞絮,琴是高山流水,两者可以独奏,却不适合弹。柳韵致谨遵末帝教诲,询问皇帝:“可否予奴一只洞箫,与姐姐合奏?”

琴应该配洞箫才是。

而且《人攀明月》,冷月清箫,意境也合适。

皇帝含笑准了,命熊公公去取底下伶人的唯一一只箫,仔细擦干净了,备给柳韵致。

熊公公头大,取了箫用泉露洗,怕水里有毒,用帕子擦,又怕人给干净帕子抹了无色无味的毒药……实在是有太多事算到他头上,令他疑神疑鬼,胆战心惊。

待熊公公把干净洞箫递给韵致时,皇帝还怪他:“怎么备了这么长时间?”

熊公公顿时只想扑到对食怀里痛哭流涕。

皇帝已转向柳韵心、柳韵致,命二人去下面演奏。百官们此时有些在喝酒,私聊,并不是人人注意到,直到柳韵心坐在七弦琴前,抹勾出一长串的音。

韵致洞箫似一只凤凰,鸣叫着飞到九天上去。

官吏们渐渐安静,将目光都投向中央。

“这是什么曲子?”

“好像是《人攀明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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