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我有一个问题。”
提着勺子的南霞幽幽说道:“你是怎么活到那么大没被人打死活蹦乱跳的?”
宁留锋像是很诧异她会问这种白痴问题,连扇子都忘了扇。
他扬眉忽笑:“因为世人都很喜欢我啊。”
仿佛是在说人要吃饭天要下雨一样天经地义的道理,不容置疑。
不如说因为他不要脸,谢瑾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心中暗想。
什么人敢大言不惭说举世爱他?
哪怕是圣人,亦有许多派系吵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恨不得互相把对方钉到耻辱柱上口诛笔伐,谁也不服谁。
除非……
谢瑾一哂,将心中浮现的那名字抹去。
那名字曾在三十年前盛极天下,至今犹带风光。
已有三十载销声匿迹。
南霞无力地对他挥了挥勺子:“你可给我闭嘴要点脸吧。”
一阵咳嗽声。
又一阵咳嗽声。
神官像是生怕他们听不见,非常卖力地咳嗽着。
待到所有人看过来,他摆出演练多时的大义凛然表情,悲壮道:“落到你们手里,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神侍们被自己头儿的悲壮所感染,纷纷艰难地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神官也觉得自己很悲壮,所以愈加卖力,声情并茂:“但修行者一身修为灵力,皆得诸于天,所以唯有昊天方有资格赋予人以修行的权利,你们擅自开设书院,妄谈修行之事,便为异端!”
书生停下不断研究阵盘的动作。
事实上,三十年前,三十年后,神官这般的小人物均不配和他在同一个层面上对话。
天地之差,自然不配。
他们之间不该有对话。
书生不这样想。
他听到不对的话,便要反驳:“书院在我阵法内,自成天地。”
这是枯草落叶皆可伤人的原因。
在他天地内,但凡他想,即能让枯草如绊索,落叶如刀刃。
“所以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谈论天道。”
神官费力地眨了眨眼,脑子如一团浆糊。
他决定按自己的戏路来,长长号了一声,驴唇不对马嘴:“为天道而死,我心甘情愿!”
说完他闭上眼,等待着那见鬼的落叶擦上自己脖颈的一刻。
始终没等到。
“我想你误会了一些事情。”
宁留锋纠正他:“第一,你口中那玩意儿不叫天道,天道没那么狭隘,用你听得懂的话通俗来讲,天道没那么傻缺,所以你不能算是为天道而死,第二——”
他奇道:“是什么给你我们要杀你的错觉?”
神官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还不是你!说什么碰你的人都得死的大话!”
那可不就是要杀人吗?
“抱歉。”宁留锋毫无歉意道,“我说的是以前,那时候我不缺钱,不会为生活折腰。现在嘛——”
他眸光扫过神官,他这人是真奇怪,明明容貌稀松平常,眼里却自负无比,
仿佛天下再无美人。
可当人迎面落入他眸光时,很难不赞成他的自负。
静如霜水长天,动则如宇宙之下,星辰轮转,有难以想象的华美与远阔。
神官被打量得很不舒服,像是砧板上的猪肉,全无尊严,待价而沽。
果不其然,那厮说道:“一个活着的神官总比一颗死了的人头有价值,能换来更多钱。”
妇人端详了一遍神殿的人,紧张起来:“应该都活得好好的吧?没有人脆得跟纸似的一下都挨不起?”
要不然怎么换赎金?
书生惜字如金:“修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