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眸中闪过异色,上前去扶那老汉,口中只问:“可曾摔着了?”
小衙役却心道这位少侠果然是一顶一的好人,就连他都从爷爷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些什么,展昭却半句不问,耐心十足,只待老汉自个儿提起。
未等老头儿说话,远远的就听见一人喊道:“展爷可在此?”
正是那跟随包拯的土龙岗四兄弟之一,排行老三的张龙。
展昭转身迎上,面上也带了些久见故人的笑意,“张兄竟是寻来了,展某未曾拜见,还请张兄多有见谅。”
“展爷说的什么话,”张龙说道,“展爷行走江湖素来潇洒,所谓英雄多有忙碌,哪里须要顾得这些小节。先头大哥叫我在公孙先生门口等着,说是公孙先生那儿一有结果就来跟展爷说个明白,省的耽误了展爷的事。我还怕展爷先一步走了,在公孙先生门口转悠了几十圈都没见公孙先生出来,急得很。”
展昭心知这是王朝沉稳且心细,遂不在多言,只问:“公孙先生如何说的?”
“水中无毒,但似乎另有蹊跷,还未能解开。”张龙逐字逐句地重复从公孙先生那儿听来的话,“倒是花瓣之上确实沾了毒,公孙先生说不是剧毒,不过非中原之物。”
“非中原之物?”
“公孙先生说仿佛是西南那边才有的毒物。”张龙点头,公孙先生博学多闻,张龙几个兄弟都十分信服,既然公孙先生说仿佛是西南才有,那便十有七八是西南才有,半点不疑。
展昭微微一愣。
西南可不仅仅指大宋西南方,而是那边疆之外的大理段氏之地。
与大宋不同,大理乃南诏之后,虽举国传扬佛法,百姓却对毒物深有研究……尤其是女子。展昭想到那个模样姣好的姑娘,似乎并不像是外族女子,又想到他叫王朝同赵虎去探听,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中原江湖每当有未曾见过的毒物多是来自大理。
可这花瓣是展昭那匹马叫展昭发现,从庙外捡来的。早上雨过天晴,庙外草叶茂盛,唯独那一处花叶俱腐,展昭猜测是昨夜那几个黑衣人欲杀陈文聂灭口遗落了什么毒物,没想到真叫他给猜中了。这么说来那几个黑衣人竟是来自大理的外族人,这牵涉可就太广了,若是查出大理之人于大宋行凶,还屠了一村的平民百姓,那此事可不得善了了。
展昭这一瞬便想清了其中的干系,背后难免惊出些冷汗,他连忙拉住张龙,“张兄千万告知公孙先生莫要声张此事。”
张龙干咳一声竟笑出声来,“展爷这话跟公孙先生说的竟是一模一样,叫我莫与他人说,也叫展爷暂时莫要与人提起。”虽然他不曾想明白公孙先生和展昭缘何如此紧张,但两人叮嘱的神态倒是出奇的相似了。
展昭心下一宽,心道自己多虑。那公孙先生博学多识,自然是比他更能想通透其中的联系,何须他一介草民来提醒。
不过眼前要紧的还是查清此案,两国之事自有朝堂处理。
正这般想着,展昭侧过头,瞧了那被小衙役带来的、六神无主的老汉一眼。而那小衙役也抓着老汉的手臂,低声问:“爷爷你不是说来县衙有事儿要问吗?”
展昭自然是听见了,心里却奇怪小衙役带来的不是天昌镇的更夫而是小衙役的爷爷。
老头儿一下晃神,冲着小衙役低声凶道:“胡说什么!没瞧见几位大人正忙吗,我们打扰他们做什么,回去!”说着就要把小衙役拖走。
“哎哎爷爷爷您您慢点!”小衙役被扯了一把手,差点没站稳。
不过展昭拦住了他们,“小兄弟可曾见到更夫了?”他对小衙役笑道。
“见、见着了。”小衙役一下就想起大侠掏银子叫他跑腿的正事,“不过叫更夫给赶出来了,什么也没说。”
“那安平镇……”展昭又问。
小衙役没说话,神色有些尴尬,瞧了他爷爷一眼。展昭一下就明白了小衙役怕是中途因为什么事被他爷爷给拦了,又拖回了县衙,只是不知老汉为何到了这县衙反而闭口不言,嚷嚷着要回去了。
老头儿立马就推了小衙役一把,虎着脸催促道:“事儿还没干完你回来作甚,还不快去。”
小衙役脖子一缩,嘟囔着这不是您叫我回来的嘛,什么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他终究是没还口,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大侠您再等等,我去去就回。”
张龙瞧着小衙役的神态也是一乐,只觉得从没在官府里见到这么有趣的人。
“我还当那孩子不务正业,大白日里在街上瞎晃悠,就给提溜回来了,没成想误了您的事儿,真当是该打。”老头儿也不管那穿着一身官服的张龙,对展昭十分有礼地赔不是,两句话就把他拦下小衙役的事儿讲的清楚,半分不能叫人怪罪。
展昭一挑眉,伸手了老头儿的手臂一把,“还是展某思虑不周,误了小兄弟的公事。”他的面容带笑,叫人不由得心下一松,“不过小兄弟年纪轻轻就在县衙当差,懂得倒不少,大爷这路引得叫人佩服。”展昭夸得真心实意,那小衙役不仅会做人、还会做衙役,懂事的很。
老头儿却一点不自得,反倒心里微微一颤,直说不敢当,说罢便道家中还有事,不待展昭说话就匆忙离去了。
展昭盯着老头儿的背影,直到他从院落里往县衙外走得不见了踪影,张龙凑了上来,“展爷可是觉得他有古怪?”
隔了一会儿见展昭没说话,张龙又道,“我也觉得老头儿古怪得很,分明是自己带着那衙役回来的,竟又矢口否认。”
“只是天昌镇的老衙役罢了。”展昭终于笑道。
“展爷怎知老头儿是天昌镇的老衙役?”张龙疑惑道。
“世人皆道官大于民,遇而双膝着地、俯而拜之,可你这官服加身老头半点瞧不见,反倒对我一个江湖草民礼待有加。”展昭低语了一句,面上带着笑,却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