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迟依旧看车窗外抽烟,声音嘶哑道,“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水无怜奈一听某拉克似乎没打算瞒她,心里狠狠激动了一下,面上保持好奇的微笑,“哦?”
“我只是在想一個问题,基尔,我们的车子正在路上行驶着,”池非迟嘶声道,“可是我们如何判断这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事?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水无怜奈:“???”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他们真真切切地坐在这里,怎么可能是梦境?
鹰取严男:“……”
请问,他家老板现在的精神还正常吗?
池非迟继续嘶声道,“简单一点说,问题是你怎么确定自己不是在梦境中?你判断的依据,不过是我们身边的触感和我们当下的感受,可是当你在梦境里的时候,你可能也会有无比真实的感受,甚至确信自己活在真实中,不会怀疑自己只是在做梦……”
“梦境里的一切,是对现实中见到的事物进行加工,你记得我、记得车子、记得路上的景色,哪怕你之前从未坐我的车子从西多摩市到东京,你的梦境依旧可以编织出合情合理的场景……”
车里,嘶哑声音语气镇定冷淡,在寂静中又让人不得不完完全全地听进去。
水无怜奈想起自己曾经梦到过被组织发现卧底身份,她在梦里吓得半死,梦里也不会质疑自己只是在做梦,那么反过来说,就算她现在在做梦,也没法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
现在她会是在梦里吗?
“你的触觉会欺骗你,嗅觉也会,就算是疼痛,人在梦境里也可以得到类似的体验,所以此刻的你,如何向自己证明你……”
“叮铃铃!”
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车里嘶哑低沉的男人声音。
鹰取严男心里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闷声跟池非迟说了一句‘琴酒’后,接听了电话,“琴酒?”
还好有这个电话,不然他担心自家老板越琢磨越不正常,试着给他们来两枪看看是不是在梦里。
池非迟把烟头按熄在手边,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
最多十分钟,他就能把水无怜奈送到目的地了,结果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水无怜奈猛然从恍惚状态中惊醒,心里后怕之余,也警惕起来。
刚才她为什么会跟着拉克的思路,去想‘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怎么证明自己在梦里或者不在梦里’这种问题?
不管是不是在梦里,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眼前的家伙需要小心,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这就够了。
道理很简单,可是她刚才不知不觉就跟着思考,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茫又轻松的状态,身体完全放松,连一贯坚持的防备心也一点点消除,似乎只想在这个夜里听着车子轮胎滚过地面的唰唰声,听着那个嘶哑低沉而镇定的男声,身心放松地想着这个无聊的问题,就这么……慢慢睡过去!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情况。
她在加入cia没多久时,曾经接受过所谓的催眠测试,当时她也隐约有那种恍惚又轻松的感觉,只是心里坚定着‘跟随父亲步伐’的信念,很快自己挣脱了出来,并且假装自己被催眠,给了催眠师错误的信息。
而刚才……
如果没有电话铃声让她惊醒,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睡过去。
之前cia的催眠师反复协助她进行心理暗示,在遇到催眠时,一旦对方触及到她的心理屏障,比如问到‘你在为cia工作吗’这种问题,她会有强烈的被攻击到的感觉,从而清醒过来。
但如果拉克本身是能力更强的催眠高手,她也不敢确定那道屏障会不会被绕开。
为什么?拉克为什么突然想催眠她?
“是……我们都在……知道了。”
鹰取严男应了几声,等电话挂断,才解释道,“拉克,琴酒说暂时改变行程,我们三个先到野鸟公园附近的城南大桥,他和伏特加会在那里跟我们汇合。”
“知道了。”
池非迟嘶哑应声,继续闭着眼睛放松。
水无怜奈试着舒缓一瞬间崩到了最紧的神经,让自己反应平静一些,语气疑惑地问道,“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不清楚,”鹰取严男开车调头转了方向,往港区开去,“琴酒只说等我们到了再说。”
“好吧,”水无怜奈看向前座车窗玻璃上隐约映出的脸,决定说破试探一下,“那么,拉克……你刚才是打算催眠我吗?”
“你觉得那是催眠吗?”池非迟嘶声反问。
水无怜奈笑了笑,把问题丢回去,“难道不是吗?”
池非迟没有再说下去,睁开眼,重新盯着车窗外的路景走神。
不想解释,水无怜奈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如何判断自己所处环境是否真实、人的意识是否一直在欺骗自我、世界和自我究竟是什么样的、虚与实是否存在一个交点……
这明明是值得思考的哲学问题,跟催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