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想着这就是沈煜风当初对她的好。
结果呢,当事人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对于沈煜风而言,不过是乐于助人顺手做的一件事。
至于内容是什么,对象又是谁,他是真的记不清了。
而他竟然贪恋着这份温柔,饥·渴的想要去奢求更多。
原来,就连当时她视为刻骨铭心的初见,也都只是她靠想象美化编织过度的。
现在如同悬浮的泡沫被戳破一般,在她眼前夭折。
她眼中的水汽抑制不住,失声喊了一句滚。
※
窗外天色暗沉,季双岚靠在窗边,视线定格在外面奔向灯盏的飞蛾上。
在人影绰绰的场合中,他一个人待在这里。
原来无聊也是这么折磨人的一件事。
他的金主,大概要如愿以偿了。
沈煜风那般在意她的样子不似作假,正主既然来了,那么他这个替身是不是也该下场了。
初见江漾之前,他是不情愿的。
对于要成为有钱大小姐玩物这件事,他心中满是抗拒。
但想着母亲的病情,他还是跟着领班进了那扇门。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女性,而她看他的眼,极为专注。
那双姣好的眸子中,伴着暧昧的灯光,全是他的倒影。
如果陪的人是她,好像没那么不可接受。
越是接近江漾,越是了解江漾,他就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直到破了最后的禁忌。
他想着,只是需要时间,或许有一天江漾追逐累了,她会忘掉沈煜风,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他把爱意藏在心中,不敢吐露分毫,克制日渐旺盛的贪婪和占有欲,收起一切关于沈煜风的好奇心。
可他忘了,他们两人之间终有一道透明且看不见的高墙。
那就是沈煜风。
如果江漾真的不爱沈煜风了,那长相和他相似的自己也会很快被厌弃。
如果江漾还爱着沈煜风,那他就仍然是沈煜风的替身。
因为沈煜风,他才能和江漾在一起。也因为沈煜风,他不能和江漾在一起。
成也沈煜风,败也沈煜风。
直到今天,他曾以为可以越界的高墙有了实体。
他也总算看清他和江漾到底隔着多远。
前一瞬甘若蜜糖,下一刻苦若黄连。
现实终究是露出带着恶意的獠牙,让他不要心存妄念。
他拿出手机,逐一浏览起需要帮工的雇佣信息。
既然那两人终成眷属,江漾大抵也不再需要他了,剩下的钱他要归还给她,同时也该谋求几份能挣钱的工作了。
未雨绸缪总比被解雇后一筹莫展要好些。
大堂歌舞升平的氛围突然乱了分寸。
山庄的经理用着对讲机飞快调度着山庄的安保人员,不少侍应生也被调遣过来。
工作人员们一边赶来一边好信询问着:“什么事啊这么急?”
“江家那位小姐有个东西不小心丢到窗户外面了,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不,领班安排我们赶快找找。”
“开什么玩笑?!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而且外面可是深山,谁知道她那东西能掉到哪里,这不折腾人呢嘛!”
“好像是个扳指,看她那么急,说不定是价值连城的稀罕玩意儿呢。”
“ 那还不看好了?我估计是找不着咯。”
“……”
听到工作人员们七嘴八舌的对话,季双岚猛然回神。
扳指,那不是江漾妈妈唯一留给她的遗物吗?
若真是那个扳指掉了,江漾肯定会急疯了。
季双岚想都没想,跟着工作人员跑出楼外。
他比对着客房窗户的位置,弓身弯起腰开始一点点找寻着。
虽是山脚,但也崎岖陡峭。
更别说向下俯瞰的高度就很骇人。
只有幽幽月光和探照灯微弱的光芒下,万一脚滑摔倒,那可就要滚落一段很远的距离。
不少工作人员都打着退堂鼓,想要草草看一圈应付了事。
三月底的风寒冷无比,季双岚为了行动方便早将西装外套解开挂在树上。
身子随着凛冽刺骨的风微微发抖,偶尔还会咳嗽几声。
来回找寻间,他看到断坡下的灌丛里有一个白的反光点。
但周围没有任何能下去的路。
季双岚深吸一口气,他想到初·夜江漾握住玉扳指的神情。
又想到江漾每次提及妈妈这两个字的落寞。
现在没了这枚扳指,她该有多难过?
“有人跳下山坡了!”
突然有个工作人员惊呼着,听到的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山坡下,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狼狈的挪着步子,一点一点靠近那灌木丛。
下跳的过程中,他右腿的皮肉被刺破,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这让季双岚有些失神,他用力攥紧掌心,才聚集起注意力,伤口应该没那么深,先找到戒指才是主要的。
他弯下腰,在灌木丛里一点一点摸得极细。
不顾灌枝上伤人的刺,执着地一次次探底寻找着。
他之前明明有看到的,可现在他眼中除了灌丛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昏暗暗的一片。
刺痛和冰冷的感觉反复侵袭着他。
他已经无法靠视力去分辨,只好用手指不停地摸。
上面的人都扯着嗓子劝他快点放弃,可他不想放弃。
如果这辈子不能为她戴上婚戒,起码也要为她找到这枚玉扳指吧。
他在心里默默向神明祈求,如果真的能找到扳指,他愿放下自己的执念和贪婪。
然后,他摸到了一个圆润的,小小的扳指。
他手指轻轻一颤,神明应了他的请求。
季双岚站直身子向上面挥手,示意他们找绳子接应他上去。
他浑身沾满了泥土和枯叶,狼狈得像是刚从沼泽地脱逃而出的人。
尘土不断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向下坠。
“找到了。”他对上面的人说。
其实此刻他更想对江漾说上一句,“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所以请不要难过,也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