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让这孩子活下来,必得好生将养才行。
可若每天名贵药材山珍海味的调养滋补着,改日只要有人去他家中查证,立刻就能查出他府上的日常嚼用跟他的俸银对不上,他这些年的安排也就白费了。
吴天水从前原本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但因为早年间家里日子不好过,前两个都因得了些小病却没钱抓药而病死了,只有小儿子吴贵活了下来。
如今吴贵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成了他老吴家的独苗,他自然不能让这唯一的血脉也断绝了。
他既想保住孙儿,又不想露出马脚,便心生一计,让儿媳装作受不了婆婆的辱骂和窘迫的生活,偷偷带着孩子离开了承安。
同时他从别处另买了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放在自己家里,伪装成自己的孙子,让刘氏和吴贵抚养。
那个早产的孩子被悉心照料,顺顺当当地活了下来,而这个买来的孩子,为了印证他窘困的家境,被养的十分瘦弱。
徐陌青当时就是见那孩子面黄肌瘦,衣衫单薄,身上一点热和气都没有,才觉得不对。
他这个钦差去了,吴家尚能匀出一盆炭火,难道平日里省一省,连给孩子的一盆炭都没有吗?
就算实在是烧不起炭,用旧衣裳逢件厚实点的冬衣总行吧?
像吴家这种只有这么一个独苗的,按理说更会凡事都紧着孩子才是。哪怕大人吃些苦受谢罪,也会尽力让孩子少受些委屈。
但吴家不同,刘氏和吴贵虽都是干惯了粗活的样子,穿的也并不比那孩子好,但身材虽算不得健壮,却也绝不瘦弱,可见家境虽然不好,但在吃食方面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相比之下,那孩子就瘦小的有些不成人形了。
徐陌青当时也没说什么,只让人去煮了锅粥来。
那粥里统共没几粒米,清汤寡水的,外面大街上的乞儿看了都要嫌弃,那孩子却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如若不是平常饿得很了,怎会是这般模样?
连饭都不让孩子吃饱,这绝不可能是吴贵的亲生儿子,吴家唯一的孙子。
查出端倪,剩下的就好办了,对徐陌青来说,要撬开吴贵或刘氏的嘴很简单,无非是用些手段而已。
等再顺着他们所说的地方找到那母子俩,要撬开吴天水的嘴也就容易多了。
只是没想到,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出了岔子,吴贵的妻儿被别人先一步带走了。
没了那个孩子,想从吴天水口中问出什么很难。
赵志急等着问出个结果,眼下这情形绝不是他想看到的。无论是谁,因为什么横插了一脚,必然都会让他不满。
“但这都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当不得真。”
徐陌青抬眸道。
“不能当真的事情,自然也不能拿来给霍世子定罪。”
说着又吩咐阿九:“这件事还要再查,霍世子虽有可能,但也不代表就一定是他,说不定是别人呢。旁的不说,吴文钧若知道这母子二人的存在,定是除了咱们之外最想找到他们的。不能排除在咱们抵达承安之前,他就已经打听到这两人下落的可能性。”
拿捏住了那母子俩,就等于彻底拿捏住了吴天水,再也不用心惊胆战地担心他哪天在牢里受不住刑,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阿九点头,再次提笔:我让人去查。
写完本已经准备将笔放下,又想起什么,刷刷刷加了一行:下次遇到霍世子,我可以打他吗?
徐陌青:“……不行。”
说完上下打量阿九一眼:“中午在浮香阁吃亏了?”
阿九点头,一脸委屈地写:他打了我两拳!
“打哪儿了?伤着了吗?”
阿九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和肩膀,又写:疼。
那就是没受伤,只是打疼了。
徐陌青松了口气,吩咐云笙:“去把陛下赏的那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油找出来,给阿九带回去。”
云笙应诺,阿九却摇头,抬起自己的胳膊吹了吹,然后伸到徐陌青面前。
徐陌青:“……阿九,你十八岁了,不是八岁。”
阿九不为所动,仍旧把手那么伸着,让他给吹。
徐陌青抬头,对他扯了扯嘴角,眼中却并无笑意:“你自己滚,还是我让你滚?”
阿九哼哼两声,自己圆润地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