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玉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小男孩在墙头上自己调整了一下,改成了盘足而坐。他拍了拍手,十足满意地道:“我来了!”
“啊……”白锦玉满头淋汗,这大树与墙头的距离她自己刚刚都赌了一把,这孩子竟然效仿她,真是不知不畏,令人一阵后怕。
她回想自己刚才爬树的动作,虽然笨拙,但也倒真是对一个初学者标准的示范,这孩子跟着她爬上来,也不是没可能。
见白锦玉只笑不回应,小男孩在胸前抄起了小手,睁着莫名的大眼睛看着她。
白锦玉回过神来,好好打量这个孩子,这一打量又发现了不少细节。
小男孩居然学了她的全套,也把衣袂塞在了腰间,也把两只袖子卷了起来,露了两截藕段般的粉臂。
现在这两只粉臂交叉在胸前,真是可爱至极,让人忍俊不禁。
“厉害厉害厉害,厉害上天了!”白锦玉实在有些担心他那霸气侧漏的坐姿,挪着屁股跟他坐近了。
小男孩儿放下手臂,脸上高兴了一些,很认真地问:“娘亲,你为何在这里爬树?”
白锦玉一个踉跄差点从墙头倒栽葱下去!
娘亲?!!
这声奶音几乎烫了她的耳朵,白锦玉活了二十三年,这辈子有过不少的称呼,连哥哥弟弟的都被人叫过,就唯独“娘亲”二字,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现在,她觉得就算有人喊她“爹爹”,也不会比这个更震撼了。
白锦玉当即懵住,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喊救命!
“娘亲你怎么不说话?”稚嫩的童音再次想起,小男孩又叉起了双臂。
娘亲?白锦玉扑腾得想跳起来,可偏偏眼下自己正在两丈高的墙头上,上下为难不得!
一会儿,她冷静下来,好好分析眼前的情况。
显然,这孩子是把她当苏丽华了。
如果这孩子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听这孩子跟她说话的样子,那至少说明苏丽华对这个孩子还不错。
白锦玉清了清喉咙,试探道:“奈儿……”
“嗯?”果然,孩子应道:“娘亲你还没说,为何在这里爬树?”
她不是爬树,她是爬墙。
白锦玉轻咳了两声,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情境下和奈儿见面,她这光辉形象哦……不过一想还好,这些都算在苏丽华的头上。
“为什么爬树啊……”白锦玉现圆现编道:“嗯,因为我,咳咳,好久没练爬树了,担心自己忘了,所以来练习练习。”
“真的吗?”奈儿瞪着圆圆的眼睛有点不信,但是手臂却放下了。
他盘着腿看了看墙下,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道:“娘亲,我想下去。”
一阵沉默。
白锦玉看了看那棵五六尺远的梧桐树,头皮一阵发麻:“下去啊……呵呵。”
“哟!这大人怎么带着孩子爬墙头上呢?!”
纵然晋王府的墙不是对着大街砌的,但只要是路,就总归会有人走的。
这声音响起,白锦玉脸色蓦地一黑,木木地朝墙体外面一侧看去。
只见墙外僻静的小巷里,有两个背着行囊的外地路人,他们正停在她的脚下,交头接耳地对着她和奈儿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府院,这一大一小不会是贼吧?”
“不会吧,你看这个小孩子,长得这么漂亮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贼?”
“那……准是这个女人在偷孩子!这还得了,我们赶紧喊人去!”
一听之下,白锦玉连忙惊起出声:“哎哎哎两位大哥,站住回来!”
那拔腿刚准备跑的路人被她喊住,扭过头来。
白锦玉轻了轻嗓子,软了声音道:“那个两位大哥,误会误会,我不是偷孩子的,是……嗯,是我家孩子皮,一没看住他就爬了上来,我上来是正打算把他抱下去呢,呵呵。”
“我……”奈儿张口,白锦玉一手捂住他嘟嘟的嘴巴,疯狂使眼色,转身对那俩路人说:“让两位大哥见笑了,我们家人都在下面,他们去拿梯子了,等梯子来了我们就下去了。”
奈儿被捂着嘴巴,斜眼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墙内。
“你这大人可不能这样看孩子,孩子爬这么高了你才发现,出了事情怎么办?”
白锦玉连声保证道:“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两个路人瞥了白锦玉一眼,又咕咕囔囔说了两句,总算提着行李被打发走了。
白锦玉松开奈儿汗颜至极,长长抒了一口气,看着奈儿有些生气的小眼神,戳了戳他的小脸蛋,道:“对不起呀,方才是没有办法才那么说的。”
奈儿似乎并不乐意,拧眉正色道:“父王说过,做人须内不欺己,外不欺人,君子养心莫善于诚。”
“啊?”眼前的粉团子文绉绉地说得一本正经,白锦玉笑倒:“你父王还跟你说‘内不欺己,外不欺人’这种话啊?哈哈,你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奈儿当即不服,昂了昂脑袋煞有介事道:“怎么不知道,就是不能骗人呗!”
听此,白锦玉一怔,像猝不及防地被人了戳了一剑,直愣了半晌。
徐徐,她问:“你……父王是不是,很讨厌人家骗他呀?”
奈儿一歪脑袋,有些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笃定道:“不,我父王是仁恕修己的君子,他从不怨恨谁。”
仁恕修己。
白锦玉戚戚然笑着,反复嚼着这四个字,胸中振荡。
突然,眼前奈儿小背一挺,白锦玉当即心头漏跳一拍。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奈儿对着她的身后喊了一声“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