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管他了。
爱咋咋地。
她刚要走,突然,钱紧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神色各异的三个女子,他抿了抿唇,语气真挚的开口,“是我错了……”
这句话,是对钱如玉说的,也是对杨雪琴说的。
更是对只有六岁,却已经懂事到不知道干了多少活的小女儿钱珍多说的。
钱如玉和杨雪琴皆是一惊。
钱紧的态度,很诚恳,“雪琴,让你受委屈了,以后,家里有啥活,你别一个人干,我帮你。”
“其实也……”杨雪琴刚要向平时那样,说其实也没啥活需要干,接触到钱如玉如炬的目光,她吓的缩了缩脖子,连忙改了口,“好,好。”
“如玉,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没妈的孩子……”
听到钱紧的话,钱如玉的神色变的复杂。
不是没妈的孩子……
呵,她就是没妈的孩子!
突然,轰隆一声,天空一记惊雷炸响。
钱如玉才想起钱珍多那会因为要下雨,要背明天做饭的柴火,她朝钱紧说道,“爸,错了就去背柴啊,还等着珍多干呢?”
“哦,我这就去。”钱紧出了堂屋,直接背起钱珍多扔在院子里的背篓就出了门。
“如玉,那个……”刚才的钱如玉太吓人,杨雪琴手指揪着腰间的围裙,还在发怵。
“以后你别那么怕我爸,知识分子也得吃饭拉屎,不比别人高一等。有活就跟他说,别老自己一个人干。”
杨雪琴感激的看着她,“好,谢谢你啊,如玉。”
钱如玉因为刚才情绪太激动,说了太多话,这会嗓子发干。
刚才,她对她父亲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可他那人,不骂狠点,他醒悟不了!
钱紧到底是她亲爹,杨雪琴再怎么着是后妈,她又怕杨雪琴有她撑腰,使唤钱紧的时候用力过猛。
尤其她还说了让他们离婚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她眼眸微闪,轻咳一声,语气放软,朝杨雪琴又说道,“我爸那人就是有点轴,可能书读多了,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东西装满了,以后让他干点活,多贴近大自然,放松心情,保不齐性格都能变开朗,总之,你们是夫妻,都互相理解着过日子吧,我说让你们离婚是吓唬我爸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我知道,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离啥婚,都是二婚了。”
杨雪琴看了眼钱如玉,欲言又止。
她纠结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壮着胆子开口,“如玉,你真的不想认你城里的亲妈呀?”
钱如玉掀了掀眼皮,怪异的看向杨雪琴,“我何时说过要认她?”
“没,我就是随便问问。”得了钱如玉的肯定,杨雪琴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
不认就好。
她真的,好担心,那个女人哪天回来。
钱如玉不想继续关于谢岚的话题,“好了,快下雨了,我先过去了,这是给小斌和珍多买的新鞋,小斌明天回来让试试合不合脚,我按照他旧鞋的码数买的,应该差不多。”
钱珍多本来兴高采烈的要试新鞋,没想到姐姐和爸爸吵了起来。
她缩在门板后面,看着爸爸去干活,妈妈和姐姐又和好如初,她揪成一团的小心脏才放松下来。
钱如玉摸了摸珍多的头,“珍多,姐姐走了,明天早上把新鞋穿过来让我瞧瞧哦。”
钱珍多声音脆脆的,“好。”
钱如玉刚进屋,雷雨就噼里啪啦的开始下了。
她住的房间年久失修,这次的雷雨来的很猛,屋顶可能是瓦片斜了还是怎么回事,开始滴嗒嗒的漏水,她找了个脸盆放在地上接水。
钱有财在钱如玉说自己的所住的偏房下雨天漏雨的时候,就放心了心上。
这会急忙过来查看,果然,靠门框处一直往下滴水。
让孙女住这样的房子,他心里感到愧疚难当,更加坚定了要早日盖新房的打算。
好在雷雨来的快去得也快。
刚才还黑压压轰隆隆的天儿,这会太阳已经出来,天边还出现了一道彩虹。
晚上,钱如玉早早就上炕睡了觉。
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做。
村里人囤的草药,该收了。
第二天,钱如玉起来的时候,外面大榕树上有鸟儿叽叽喳喳在叫个不停。
下了雨后,空气更加清新,院子里弥漫着槐花香的味道。
她家是土院子,这会还有些湿,她扫好院子,等太阳照射过来晒干潮气,铺彩条布收药。
刘晓伟早早的就去了赵家村,昨天下雨,他要去看看钱梅姑姑昨天有没有把院子里的草药装起来。
药材若是淋了雨再晒,颜色就会发生变化,很大程度上都得发霉。
刘晓伟之前就给村里人说了,钱如玉从医院回来,才能收村里的药。
他自己做不了主。
因此大家伙都火急火燎的等着。
眼看着钱家从外村收的草药一车一车的拉走,他们真是心急如焚,也无比懊悔。
好在,背后使坏之人抓住了,村里几个妇女找田桂花和杨翠花两个搅屎棍闹了一通后,都解气了不少。
但,草药变成钱,他们心里才能踏实。
昨天他们回来,说今天收药,早上就有人过来问,钱如玉说等中午开始,这会院子里太湿,无法倒药。
晌午时分,气温已经达到了将近三十度,院子也晒的差不多了。
钱如玉和过来帮忙的杨雪琴铺好了彩条布,将磅秤和计算器都拿到了院子里。
一切准备就绪。
很快,就有急性子的村民背着药过来。
看到钱如玉,他们先是打听了一番王奶奶的伤势,就又不好意思的解释,“如玉,之前不卖给你药,这事真不能怪大家伙,都是田桂花和杨翠花那加黑心肝的在村里散播谣言,她们就是和你有仇,见不得你好。”
钱如玉笑道,“婶她们不光见不得我好,还见不得大家多卖钱呢。”
“我这倒是没啥损失,毕竟哪里收药不是收?药价这么高的药贩子,可就我一个,本来人药材商都收够量,打算停止收购了,我好说歹说,人家才愿意把咱村这批货走起。药材商说了,价格可不能像以前那么高了,不然,他得赔。”
“啥?要降价?”刚倒了一半柴胡的王婶急了。
手里提着尼龙袋,望着自己倒在彩条布上的药材,装也不是,倒也不是。
“如玉,你咋不早说?这降价了我们还咋卖?”
“是啊,早知道你降价,我们就卖给老黄了,还等这么久干啥。”
钱如玉看着来卖草药的这几个村民,翻脸如此之快,她倒是没感到一丝生气。
都是因为穷。
老百姓挖点药,本身就卖不了几个钱。
药材价格高一毛降一毛,对他们来讲,太重要了。
“婶,看你激动的,我话还没说完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钱如玉笑着开口,“本来药材商是主张降价,但我没同意,大家挖点草药不容易,又特意等着卖给我,我哪能让大家吃亏?”
这就是拉拢人心。
“那就好那就好,赶紧称我的药吧。”
自从买了磅秤,再也不用拿着长棍两个人抬着称药了。
省时省力。
就是村民们很多都没接触过磅秤,不太会认,总怕秤不准,轮到称自己的药时,总要盯着瞅很久。
钱如玉会很有耐心的教他们如何认磅秤。
“叔,这是千克,也就是我们说的公斤,一千克等于一公斤,你看,你的药是二十五千克,也就是五十斤。”
“好好,你说公斤我就清楚了,什么千克,还真没听说过。”
村民里络绎不绝的往钱家背药,被全村老娘们排挤的杨翠花,恶狠狠的瞅着钱家方向啐了一口。
“有啥了不起的?以为就钱家那丫头会收药?好像谁还没女儿似的!”
杨翠花回了家,朝正在做饭的王金霞说道,“金霞,明天跟我去象山镇找一趟药贩子老黄。”
“妈,找老黄干啥呀?”王金霞停下切菜的动作,看向杨翠花。
杨翠花眯着眼,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让老黄带你去收药,给他打个下手,你跟着好好学,挣点钱,明年咱也在村里收药。”
跟着老黄学收药?
王金霞眼睛一亮。
想到村里人为了卖药巴结钱如玉的嘴脸,她心里就窝火。
钱如玉能干的,她肯定也能干。
关键是人脉。
老黄就是人脉。
“可是,妈,老黄家在哪呀?你又没去过。”
“刚不是跟你说了象山镇么?没去过不会打听呀?他给我说过他家的大概地址,鼻子底下长嘴干嘛的?反正坐班车去,又不会走丢。”
“他干嘛告诉你他家地址?”王金霞眼神复杂着杨翠花。
杨翠花心虚的眼珠子闪烁,“就上次来咱家喝水,闲聊的时候正好说起了呗,还能为啥!”
怕被女儿看出端倪,杨翠花没敢去看她,“反正你明天跟我去找他,你爹一年四季不着家,咱这孤儿寡母的,可被村里人欺负死了,你给我争点气,以前钱如玉跟在你屁股后面提鞋,看看现在,一天和城里的老板收药,日子过的风生水起的,那钱可没少赚。你还能输给她不成?”
杨翠花一番话,彻底点燃了王金霞的斗志。
对啊,她还能输给钱如玉不成?
杨翠花说完就出了厨房。
王金霞望着她的背影,想到刚才提起老黄家的住址时,她妈闪躲的眼神。
王金霞面色微凝。
该不会,她老毛病又犯了?和老黄……
……
下午,赵斌和钱紧都从各自的学校回来。
俩人都热情的过来帮忙。
尤其钱紧,突然特勤快。
将钱如玉手上的计算器接过,“如玉,我来,你歇会。”
赵斌脚上穿着钱如玉买给他的双星运动鞋,白绿相见的鞋面,特打眼。
钱珍多的粉红色网面运动鞋,更漂亮。
兄妹俩一过来,脚上的新鞋就引起了院子里卖药的村民的注意,“小斌,珍多,你俩这鞋不错呀,你妈啥时候舍得给你和珍多买运动鞋穿了?”远房的堂哥钱春旺笑着说道。
赵斌看了眼正在检查药材的钱如玉,面色有些别扭的小声说道,“我姐买的。”
钱珍多催生生的附和,“对,是姐姐给我们买的。”
赵斌虽然声音小,却还是真真切切的传进了大家的耳中。
钱如玉听到赵斌那句别别扭扭的“我姐买的。”
抬头,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看着神色冷淡的少年,白皙的俏脸,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终于承认她是姐姐了啊。
“如玉,这鞋多少钱?我回头给我家小明买一双,他整天磨着我要运动鞋,说是上体育课要穿。”王婶说道。
“我在县城买的,四十块钱。”
王婶听到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我的妈呀,这么贵?你可真舍得。”
钱如玉解释,“婶,这是双星牌的,贵点,但质量好。”
“不管啥牌它也是一双鞋呀,我挖这么多药,才卖十几块钱,家里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那舍得买那么贵的鞋,太败家了。”
赵斌听到钱如玉和王婶的话,他低头看着脚上的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感觉,暖暖的。
他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好的鞋。
平时在学校,看到那些镇上家里条件优越的同学,穿着合脚的运动鞋打篮球,他再看看自己脚上总是露着大拇趾头的布鞋,也会自卑。
甚至,都不好意思跟他们一起打篮球,因为,怕他磨平了底子的旧布鞋跑起来打滑拖队友的后腿。
他没想到,这双鞋这么贵。
钱如玉,是真的打心底拿他当弟弟对待了。
嗯,他也拿她当姐姐了。
院子里一帮人忙活着,钱有财没事干,和了一盆酸泥,从外面端了进来。
“叔,和泥干啥呀?”来卖药的老王朝钱有财问道。
“如玉的房子漏雨,我给他修补修补。”
赵斌跑过去接了钱有财手上的泥盆,“我来吧。”
他将盆放到屋檐下,说道,“爷爷,等我去换鞋,你先去搬梯子,我上房去。”
赵斌说完,就飞快的的从墙门里跑了过去。
再过来时,换上了旧鞋。
“小斌,你换鞋干嘛?运动鞋不打滑。”钱如玉说道。
他瞅了眼泥盆里的泥,“我怕弄脏了。”
这么贵的鞋,他得爱惜点。
赵斌端着泥从梯子上爬到房顶,在钱有财的指示下,揭开瓦片,拿着抹子像模像样的修补漏雨的房顶。
卖完药一直没走,待着闲聊的钱春旺本来想帮忙来着,没想到赵斌还挺能干。
“哟,不错呀,赵斌拿抹子的姿势还挺娴熟,长大可以当泥瓦匠了。”
钱如玉白了他一眼,“春旺哥,说啥呢?我家小斌是要考大学的!”
钱春旺瞅着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撇了撇嘴,“别提什么大学生,我看先把你家那破房子拆了再说吧,你都当老板了,还住漏雨的屋。”
钱春旺的爷爷和钱有财是亲兄弟,只是老人已经去世多年。
两家是亲房,钱春旺又大钱如玉几岁,自然知道他二爷爷家曾供出个白眼狼大学生的事。
这会听钱如玉提到大学生仨字,钱春旺心里就不舒服。
钱春旺说到盖房子,钱如玉又瞅了瞅这破败的院子,点头,“嗯,农忙后就拆。”
如果定远收红花一切顺利,周平分她三成利润,盖新房应当够了。
村里的这批草药是之前村民们晒干的,可以随时走货。
钱如玉通知了周平后,两天后的早晨,周平就开着货车过来了。
装了药,付了钱,然后,钱如玉坐周平的车,直接去陇山,卸了货后,俩人便要前往定远县。
定远县离陇山县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有部分农民正在尝试种植红花。
山上也有野生红花。
她和周平早就商量好了,直接收鲜货,现收现拉。
在周平家后院的场地晾晒。
如今已经立夏,天气炎热,特别容易干。
然后,直接买到河西市的制药厂。
红花这一片刚开始种植,属于稀缺药材,药用价值高,价格极高。
在周平家吃了午饭后,他们便打算出发。
临走之前,钱如玉看到街上的公用电话亭,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那一串电话号码。
她纠结了一会,跟周平夫妇说了一声。
便跑去公用电话亭处,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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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了,各位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