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受伤,每每归楼,缁涸的关怀都能很好抚慰蝶粲的创伤。可后来缁涸变了,又或者,是缁涸察觉了兮粲的谎言。
他说出的话都是冷冰冰的,眼神中的寒霜时常令她觉得惶恐不安,甚至于缁涸对她还不如对程蝶来得亲切。
程蝶干净撇清关系,“你别怪我啊,我同楼主还有云楚可是没有一点逾矩的。”
兮粲翻白眼,“我知道!你哪有那个本事。”
虽说日子过得苦,可她又觉得,自己是快乐的,因为她终于可以像蝶粲一样做一回自己。她可以像姐姐那样张扬跋扈,再也不会有人说她做什么都是靠着姐姐。
程蝶觉得,兮粲可能误会了蝶粲,否则若她真的学得像,缁涸怎会发现呢。
“我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同云楚作对。楼主不爱说话,冷情,云楚最是吵闹,聒噪。我以为我从前是讨厌云楚的,”兮粲突然平静了下来,“我此生前二十多年,犯过几个大错,其中有两个是我错的最离谱的。”
“第一是我以为我姐姐做的那些并没有多难,第二是我看不清自己对云楚的感情。”兮粲低沉道。
一直到日子过得越来越远,从前每次见到她便会展露笑意的云楚再也不曾正眼瞧过她。她方知,原来云楚,也是个冷情之人,只是从前他从未用冷情对待过她罢了。
她夜夜哭泣,想不通明明是讨厌那个喜欢缠着她的云楚,却为何会因为他眉目间的寒意而难过。
后来她去找了缁涸,将一切全盘托出,但缁涸似乎并不吃惊。在白茫茫的一片大雪里,缁涸异常冷漠,“你告诉云楚了吗?”
“还没有,我也想恳请楼主,不要告诉他。”
兮粲记得当时缁涸欲言又止,想在想来,缁涸那时应该就知道云楚已经为了得到千血的法力而投奔了飞鸣谷。
兮粲走到窗边,推开花纹繁杂的窗户,“楼主他,愿意放我去找云楚吗。”
程蝶看着兮粲纤细的背影,微微笑道,“你还有一处错误就是,不够了解缁涸。”
廖川以为缁涸见不得旁人用“蝶”这个字,缁涸确实对蝶粲情谊深厚,但他并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字就去为难程蝶。
“缁涸给过云楚无数次机会,哪怕是最后,他也不曾将云楚逼入绝路。你看他又何曾给过风林机会,给过陈月烟机会,”程蝶笑着摇头,“你说缁涸关心你是因为蝶粲,但是他关心你也只不过是因为你就是你而已。”
大方,信任,并给予足够的自由,哪怕是利用,算计,这些让程蝶不得不承认,缁涸是一个很好的上司。
兮粲震惊地看着程蝶,“我倒没想到你竟会……”
“会什么,”程蝶喝口热茶,“他不好意思亲自同你说,又懒得去拆穿你,便拐弯抹角地让我来告诉你。”
兮粲重新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若是千血有什么用的上我的,你记得来寻我。”
程蝶无声轻笑,走出房屋,同站在窗边的兮粲说,“你还有一个错误。”
“只有一个吗?”兮粲淡淡微笑,眼中有丝难得的温柔。
晶莹的雪花随着风经过程蝶眼前,又落在兮粲的手心。
“对,只有这一个了,”程蝶笑道,“你其实本来就是温柔的,你总觉得从前的你不是你,但后来那样刻意刁蛮的才不是你。云楚爱上的,便是真实的你。”
说完程蝶就转身离开,兮粲站在窗边,眼中落下泪水。
几天后,兮粲带着缁涸给她的关于云楚的情报离开了广陵城。
缁涸站在广陵城最高的酒楼上看着骑马离去的兮粲,无声道,“一路顺风。”
程蝶也基本收拾妥当,她出发前往京城之前和苏华两个人吃了顿饭。
比起一年多前程蝶刚来的时候,苏华强壮了很多,个子也长高不少。
看着乖巧的苏华,程蝶心中有些愧疚。虽说他一直喊她姐姐,但是这一年里她并没有怎么管他。
相比较来说,可能云楚教会他的东西更多一些。
苏华小心询问,“姐姐,他们说你过几日就要走了,你还会回来的吧。”
“为什么这么问?”程蝶给他夹了个鸡腿。
“因为……”苏华瞟了眼程蝶,发现程蝶在看他,他又迅速把头低下去,“因为姐姐你平时出任务以前从来没有和我一起吃过饭。”
程蝶筷子停顿了,静了片刻后,她把筷子放下,“你若是真的把我当成你姐姐,那你便告诉我你和另一个程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华无辜抬头,“我不懂姐姐你在说什么。”
程蝶盯着苏华,眼神清明不含探究,笑得明媚,“你不懂?”
苏华摇头,“我不懂啊。”
烛火在程蝶脸上映出昏暗不明的印记,她笑得更加灿烂,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我本来想着,若是你告诉我,那我便可以让你以后去见见程蝶。既然你不说,以后,就还是别见了吧。”
苏华没想到程蝶的这个问题竟然还会有下文,凑近了些商量,“那我现在说有用吗?”
“呵,”程蝶冷笑,“没用,死了这条心吧。”